明真保鎮紫荆關路大龍門下之蔡树庵口长城

萧艾

2023年4月2日，与活力的荒野、聞鸡起舞F一行，实地踏勘了明真保镇紫荆关路大龍門口下蔡树庵口长城。该段长城位于河北省涞水县北部蔡树庵村北金华山上。可能因其生长鹅耳栎称为“蔡树”而名“蔡树庵口”。金华山海拔1712米，蔡树庵长城蜿蜒盘旋大致南北向山梁低垭处。本次踏勘计有空心敌台六座，附墙台四座，高山堡砦遗址二处。

《四镇三关志》卷之二〈真保镇·形胜·乘障〉记载：“大龍門下隘口十三。……大龍門口，堡城一座，正城一道，衝。永樂八年建。……蔡樹庵口，正城一道，极衝。……嘉靖二十四年建。……附墙臺二十三座，空心敵臺一十四座，隆慶五年至萬曆二年節次建。”

萧按：由是可见，蔡树庵“正城”，构筑于嘉靖二十四年，“附墙臺”（当为实心敵臺）和“空心敵臺”，为“隆慶五年至萬曆二年節次建。”现场看到坍圮的墙体，剥落为内外两层，当为二次修筑之佐证。

《四镇三关志》卷之七〈真保镇·制疏·題奏〉“巡撫都御史艾希淳議處要害疏畧：一議增加墙垣。臣議得，先年創築墻垣，大率低薄不堪……大龍門縂下，蔡樹安南將軍石、北將軍石、叚口、老蒼溝，各正城一道。

一議增修墩臺。臣等議得……大龍門縂下蔡樹安，雖增修正城。向北應設敵臺一十座，鹅黄嶺山尖與邊城相連，应修大墩臺一座。”

萧按：现蔡樹安段长城，有空心敌台遗址六处，实心墩臺遗址二处。尚不清楚“鹅黄嶺山尖與邊城相連”处，是否“修大墩臺一座。”

《四镇三关志》卷之二〈真保镇制疏集議〉记载，易州兵備按察使髙文薦本關隘議……“大龍門議，曰：崇壁倚天，亂流布地。虜之欲闖門户，蓋難矣。所轄松陀、蔡树二口，下有山川，登山有徑，俱得衝名，蔡树之守尤急。虜或入此，則宛、涿震矣。然虜必越宣鎮，度麻黄嶺，甫落保、豐川。去宛、涿雖近，圖歸實難。伏要害而邀撃之，未有不得其利者。”

萧按：明代真保镇长城，位于太原（或山西）镇与大同镇、宣府镇之内，如果以上三镇确保不失，真保镇就不会受兵。且真保镇大龍門下，“崇壁倚天，亂流布地”，地理形势极佳于他镇。其中“松陀、蔡树二口”虽“俱得衝名”，但敌虜即使由此进入，也“圖歸實難”。即所在太行山天然屏障，如果“伏要害而邀撃之，未有不得其利者”也。“松陀、蔡树二口”，大抵“因地形，用险制塞”，构筑一段墙体和敌台，守隘口而已。

鉴于插箭岭和茨沟营地区敌台匾额是按营城編号，大龍門下蔡树庵口六座空心敵䑓的匾额編號或是为“龍字某某號䑓”，但馬水口所在敵䑓却以“馬字ＸＸ號䑓”編号，大龍門下蔡樹安口敵䑓編号或亦为“蔡字ＸＸ號䑓”。蔡树庵由南往北排列六座空心敵䑓，或为“蔡字壹號䑓”至“蔡字陆號䑓”？但因未见实体匾额出土，故僅为一种推测，期待着蔡树庵口长城有匾额实物出土，以最终释疑。

据此，老萧暂且将蔡树庵口六座空心敌台按由南往北的次序，最南边的一座为“蔡字壹號䑓”，其他五座以此类推。

“蔡字壹號䑓”其条石台基之上雉堞楼橹（铺房）箭孔均已坍圮无存。北部台门拱形石仆落在地，为一整块石料雕凿而成，上刻雕花，作工精细。

关于蔡树庵口形势，《四镇三关志》卷之二〈真保镇形勝.山川〉效祖曰：“真保以西為太行諸山，四會三条，無基扃之可恃。而易水九河又歲為内境沮洳。要之，於邊鄙罔攸藉也。西自白石諸口，北抵大龍門，沿河皆為漫藏之區。即塞蜚狐，恶能必虜之不入乎？兵法有正、有奇、有伏。守紫荆者，正也；備諸口為應援者，奇與伏也。不可以偏废云。”

萧注：“沮洳”，指水泽低湿之处。语见北宋朱熹《詩經集注》卷二《魏風.汾沮洳》：“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孔穎逹疏：“沮洳，潤澤之處。”世界書局，1937年，第51頁。萧按：劉效祖认为，即使阻塞蜚狐陉，也不见得能够保障胡虜一定不能入犯。兵法有正、有奇，守紫荆關，为正；“備諸口為應援者，奇與伏也”，二者不可以偏废。对于真保镇紫荆关大龍門口下蔡树庵口即上述所谓“諸口”之一。对于这处隘口的设防，即劉氏所云之“奇與伏也”。

“蔡字壹號䑓”南侧台门也已坍毁，台门拱券为半圆形，仆落在地。与北侧的连拱券上框不同。

“蔡字壹號䑓”南侧北望，台门柱犹然而立，拱券石已仆落在地。

左侧沟谷，通往蔡树庵村。此处长城，即为控阨这条沟谷而构筑。

墙体由“龍字壹號䑓”西南，往一个山头方向延伸。

“蔡字壹號䑓”南侧，墙体延伸到一个山头，之后山险无墙。

墙体坍圮，露出内、外两层墙体，证明其为两次修筑而成，第二次在第一次的基础上，增高加厚。

“蔡字壹號䑓”往西南，墙体坍圮严重，止于一处山险。

蔡树庵长城大致呈东北、西南走向，长约二公里，两处高山堡砦均依山势而建。六座空心敌台建筑格局大致相同：全部为台门两侧各设一个箭窗（台门两侧的箭窗构筑工艺较高，窗门拱券由整块山石凿就，窗台也是由整块石头砌就），另外两侧各设四个箭窗。

图为由一号敌台北东往，依次为壹、貮、叁、肆、伍、陆號空心敵䑓。

由山险墙东北方向望，可见随山就势，墙体蜿蜒其上。

由山险墙东北方向回望，可见随山就势，墙体蜿蜒，依次排列的六座空心敌台。

由山险墙东北回望方向，墙体止于东北方向的山头，之后山险无墙。

“蔡字貮號䑓”，位于墙体之外约十米左右，由一段墙体与主线连接，台门面向墙体而设。

“蔡字貮號䑓”匾额位置，已经成为空洞。这样的残损可能不是自然原因，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即盗凿了这座敌台的匾额。

萧按：这种位置的敵䑓，清代文献称之为“獨敵䑓”，顾名思义，即构筑独立于墙体之外的敵䑓。这样设置，实际是汲取了西洋“菱形城堡”設置的构思（昌镇横嶺路鎮邊城下庙港口，那座独立于墙体之外的敵䑓，就应该也是一座“獨敵䑓”）。

清代《淄川縣志》引《曆學会通》記载：“敵臺有三式，造于城角，謂之正敵臺，一也；或于城墙居中，謂之属敵臺，二也；或于城外另作，謂之獨敵臺，三也。獨敵臺者，对城門外建議掩門，此更難攻。或建于瓮門之内，則更大益守者。建臺有頤，有眉，有眼，有眼球，有鼻，有吭，此西洋之法也。”

萧按：“龍字某（2）號䑓”在时下墙友文章中，称为“刀把楼”，大抵因其象一个刀把之形而言。如按明清文献记载而言，或当称其为“獨敵䑓”。此座敌台基座和砖楼衔接处的四角用石立柱，石柱上横卧条石与箭窗相接。

图为由南往北，拍摄“龍字某（2）號䑓”。可见其台门一侧的箭窗，建筑格局工艺高于其他位置的箭窗。

“蔡字貮號䑓”顶部雉堞、楼橹等建筑已坍圮无存，一个出水孔咀，伸向南侧。

竖式由东往西拍摄“蔡字貮號䑓”。

“蔡字貮號䑓”台基之下的二层打凿规矩条石垒砌的“肩石”。

“蔡字貮號䑓”建筑为中央大厅，四周回廊式。大厅顶部并非拱券结构，而是用木板承重，下以木柱支撑。现木柱已朽而徒留柱槽。

“蔡字貮號䑓”中央空室，顶篷连带登顶磴道均已坍塌而成“天井”。

“蔡字貮號䑓”南箭窗南窥“蔡字壹號䑓”及残墙。

由“蔡字貮號䑓”北侧箭窗北望，近景一座“附墙䑓”，即一座依附于墙体迎敌一面凸出类似“馬面”的实心作战平台。有文章称之为“戰䑓”。

由“蔡字貮號䑓”北侧箭窗北望，云烟雨雾之中，依稀可见叁、肆、伍陆號空心敵䑓。

“蔡字貮號䑓”北侧箭窗东窥，敌台墙与主墙呈“丁”字形连接。这样孤立于墙体之外的“獨墙䑓”，较“馬面”式空心敵臺，更能减少城墙防御“死角”，与主线之上守军形成交叉火力，对已进攻到城墙根下敌虜给予侧后火力的打击。

这座凸出于墙体之外的实心敌台，老萧暂編号为“壹號附墙䑓（实心敵䑓）”，或曰“戰䑓”。

离开“蔡字壹號附墙䑓”，向北眺望叁、肆、伍、陆號空心敵䑓。

墙体内侧，登城磴道。原或曾有一座“便門”，但现已无存。

由北望南拍摄登城磴道。发红的树木，为鹅耳栎。

向南回望“蔡字壹號附墙䑓”及“蔡字貮號䑓”，即“蔡字貮號獨敵䑓”。

走近“蔡字叁號䑓”，醒目的是其顶的旗杆石。左下朦胧中的，为“蔡字肆號䑓”。

“蔡字叁號䑓”原有匾额位置已坍圮成一个窟窿。现存蔡树庵口长城空心敌台的台门，均为用大块花岗岩山石雕凿而成，在门框外侧还雕刻有藤蔓花朵图案。

“蔡字叁號䑓”近景，台门两侧箭窗修筑级别高于其另外两个侧面的八个全砖垒砌发券格局的箭窗。

“龍字叁號䑓”也是四周回廊，中央厅室格局，以木板为顶篷，木柱支撑。现木柱已朽损无存，顶篷坍塌成天井。

老萧窃以为，敌台以木板搭篷，以木柱支撑，较用大城砖发券形成拱顶支撑，在建筑工艺上看，要低一个层次。这样木结构的敌台的顶部，多已坍朽无存。

“蔡字叁號䑓”的磴道犹存。

“蔡字叁號䑓”顶板朽而顶篷坍塌成“天井”，野杏树花含苞待放。

“蔡字三號䑓”顶部建筑已损毁无存，唯旗杆石犹然而立。

真保镇长城敌台之上，多见此物。现大多认为是竖立并固定大旗杆的“旗杆石”。

由于雨雾弥空，视界受阻，能见度仅十余米，虽然在敌台之上，四周群山却望而不见。

“龍字叁號䑓”南侧箭窗回望，发红的为鹅耳栎树刚努的嫩芽。

“蔡字叁號䑓”南侧箭窗回望，发红的为鹅耳栎树刚努的嫩芽。或是将鹅称为“蔡树”，而将扼守此处的堡砦名之曰“蔡树庵”。鹅耳栎Carpinus turczaninowii.为桦木科鹅耳栎属落叶乔木，树本虬屈，多瘤状凸起。单叶互生，冬芽红褐色。故春天嫩芽刚发时，远望微红色。

“蔡字三號䑓”内侧台门往外拍摄，匾额位置已成空洞。

“蔡字叁號䑓”与“蔡字肆號䑓”之间，紧临墙体内侧一处石圈，推测或为一处简易鋪舍。象这样的石圈还有一处，由于雨雾浓重，荆棘杂草丛生，且范也比较宽广，所以就没能留下影像。

由于雨雾更浓，对于“蔡字肆號䑓、蔡字伍號䑓，没能拍摄比较清晰的图片，故此暂略。仅在敌台之上，拍摄旗杆石单片。另一半已不知其踪，背景一片白雾，能见度仅为二、三米。人生多遗憾，此次湯强老师驾车单程350公里，仅入太行山腹地，来到蔡树庵长城，但天公不作美，先是雪霰，继而雾雨。云山雾罩，草木濡湿，衣鞋浸水。

“蔡字陆號䑓”，箭窗石质拱券已掉落在台下墙角。

蔡树庵口长城墙体东北止于金华山险。这座残址，被推测为一座实心敌台遗存。下面是打凿规矩的大条石为基，看上去依然坚固。

这应该是一座马面式的实心敌台，或曰：“戰臺”。老萧暂拟其名为“蔡字貮號戰臺”。

向南通往蔡树庵村沟内，一个被埋在泥土中的碾底，证明此地原曾有一处聚落，甚或是駐军堡砦。现场除了这碾底，未见其他遗存。

河北省人民政府2014年10月10日所立的长城文物保护碑，左上为徽标，上书：“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书：“明长城——蔡树庵段”；下书：“河北省人民政府2014年10月10日立”。

背面：蔡树庵长城简介及保护范围。

黑色石碑，左上为徽标。上书：“河北省文物保护单位”；中书：“明长城——涞水县段”；下书：“河北省人民政府1982年7月23日公布，河北省人民政府2018年立”字样。

附：明代真保镇大龍門下老蒼溝口长城，位于河北省涿鹿县东南部，东南与涞水县蔡树庵长城相连，东北与门头沟沿字号长城相望。其敌䑓以“龍字壹號䑓”至“龍字陆號䑓”編號。其中“龍字壹號䑓”和“龍字貮號䑓”均为双匾。

图为“龍字壹號䑓”。

“龍字壹號䑓”匾额，楷体阴刻，外围雕花，字迹清晰。没有上、下款。

“龍字貮號䑓”。

图片原拍摄者：獵鷹。謹谢。

“龍字貮號䑓”，也是楷体阴刻，外围雕花。字迹清晰。没有上、下款。

明代长城敌台匾额編号并不统一，鉴于大龍門下老蒼溝口（现白家口村）敵䑓以“龍字某某號䑓”編號，推测蔡树庵六座空心敌台，或也是“龍字某某號䑓”。因未见此处敌台匾额实物，故仅为个人推测。仅供参考，不足为训。

萧艾，2023年4月14日，于北京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