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闰仲月月半，逢清明节令，思乡心切，回家祭祖。<div>拖沓于事，晚归。大哥闻声夜起，裹衣掩门招呼，轻扣老父院门，曰老小回。父卧榻里侧，早已暖好被枕。伸手试过炕温尚好，哥催促早些歇息方安心去睡。老父起夜，炕头找来烟缸，掖好被角。呢喃昨夜你哥来烧了炕，许等你久。</div> 睡梦中听见老父轻声唤我起床，看时间已九点多。起床档，老父出出进进跟我絮叨，说嫂子已做好早饭在等，说哥已来了好几次让我多睡会，说洗脸水在门厅，说牙刷口杯在凳子上…… 车顶水珠晶莹，应该是昨后半夜下过小雨，老天眉头紧锁，气温颇凉，许是对清明节令的昭示。我的计划是带上老父和哥们去看看十里芦苇荡、转转三国小镇和河滨运动公园，然后在肖家大院吃臊子面，或是老马家吃羊肉泡馍，过过城里人的洋气生活。说出我的计划，老父说天儿冷就不出去了，哥说有点受凉头疼也不想出去，嫂子笑着说天天在地里干活与庄稼打交道，不就是“踏青”么。我还是说不过他们。 上蔡家坡给老父买了几样常备药，买了水果，找到花店买束鲜花，去给老妈上坟，去看看已故去二十年的妈。 纵使驰骋千里总也忘不了根，纵使心怀天下总有一块属于爹娘的地方。这或许就是小地方人走不出去的原因，但我敬崇。<div><br></div> 那株最为翠绿茁壮的松柏下，就是老妈的坟茔。青山绿水间，红砖青瓦旁，仰观星转斗移，俯看儿孙满堂。妈，您在那边还好吗？您在的时候，是一家之仆，也是一家之魂！五个儿女远行近处避灾避难愣是您日夜煎熬祈求许愿求来的；大孙子出生不足月，愣是您暖在怀里日夜不休救回来的；七个孙子女几乎都是在您背上或是怀里鸡护鸭哺熊抱般成长起来的。您用您微薄的护理常识自研自揣接骨续臼，普惠了多少生产队时代的泥猴屁孩。您忤逆姥爷姥姥意愿，毅然陪父举家搬迁百公里之外的平川，才改变了我辈靠山吃山的世代运途。您用您最传统最原生态的礼仪文化教育我们做一个干净的人、有血有肉的人，在妹妹最艰难的时候，您象老母鸡护小鸡仔般护着她，尽您极限去她后顾之忧；在我低谷的时候，您悄悄到我身边，递给我您抽的呛人的烟，给我塞钱。总也忘不了那时候家里穷孩子多住房小，三伏天的晚上您浑身涂满凤油精上到平房顶上纳凉夜休；总也忘不了我放忙假回来路过地头，您顶着毒辣辣的大太阳蹲在地上割麦子的情景。一切仿佛都是在昨天，历历在目。您走的时候，才过花甲，老天落泪，满地泥泞，十里枸村闻讯的人都来送您。可是再大的阵仗，也掩饰不了失去您的痛。如今我站在讲台上教人明理，时时想起的是您的教诲；我去痛去热人情世故，用的依然是您传给我们的民间偏方民俗谚语。那天我给我爸买了双足力健老人鞋，我爸上脚后直喊舒服，高兴之余说你妈没福啊她享受不上你们的福了。那一刻我真的心疼了一下。<br><br> 您走的急促走的匆忙啊！您还没等到我们能腾出手来扶您一把，还没等到您的教诲终于让我们理解醒悟，就不给我们孝敬地走了。我想您肯定没有胸怀天下普渡众生的鸿愿，但是您一定有父慈子孝儿孙承欢的想法，我们做到了或者都在努力做。我爸不愿意给我们添负担他非要自己单独住，八十多岁高龄了身体很好，睡觉睡到自然醒，每天读书笔记心态很好；姐姐隔三差五让您外孙开车回来给他理发洗涮，肉臊子核桃包冰箱里没断过；大哥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敲敲窗户问候看看，我爸安好他才下地；二哥脾气好很多了，再也不跟我爸顶嘴了，每天路过来看一看缺点啥就不吱声给装好了，冬里风大，咱大门门厅的前后防风帘和遥控饮水机，他操心弄的；妹妹现在多时候住在省城，常常是自驾高速一百多公里回来看望我爸，给我爸拿的都是很高档的礼品美食，她不让我爸抽烟，我爸还真把烟给戒了，于是就让我们兄弟跟着享福了；几个里孙外孙都很孝顺，逢年过节先给他（她）爷发红包，出门回来必给他（她）爷要带点东西。<br> 妈，您放心好了，您看，村舍里的新屋就是您牵挂的孩子们的家，出门有车，进门有暖，浇地都是刷卡自动化了，我爸高寿，国家每月还给发养老金，咱家现在是四世同堂，您当年怀里暖大的孙子的孩子，现在都快要上初中了，您没见小重孙用甜甜的小嘴喊巴巴爷时，我爸高兴的合不拢嘴的表情，只可惜您听不到他（她）们喊您巴巴婆了，想到就伤感。<br> 妈，我还是嘴笨，面对您的坟茔，说不出话来，只能给您擦擦墓碑上的尘土，点燃一把香火呼唤您一声，给您献一束干净盛放的鲜花，给您再点上一根香烟，我也点一根，坐在您的旁边，就这么陪您看看远处的青山绿水、近处的屋舍新村，回想一下和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似乎有些时日没梦到过您了，也不知道您对现在的我还满意不满意？好想还能躺在您的怀里，脱下所有的装备面具，无所顾忌的入睡；或是钻在厨房连锅台的烧炕上，无忧无虑地看着您在灶间烟气氤氲中忙碌的身影，给我们做各种馋馋的希望。 花开的季节来看您，不是出于礼节，而是成为了一种本能；清明，不是一个节日，而是一种念想。是不是这就算是老了？ 往常都是带着香蜡裱纸来看您，这次换个方式，给您带束鲜花，我觉得很漂亮，您一直把我们的喜欢作为您的喜欢，想着您也肯定喜欢，您看着花，素雅、干净、盛放，多像我心中您的印象！给您买了一束花，给我爸也买了一盆花，长寿花，很饱满鲜艳，给我爸的案头添点生机颜色，也给他的业余生活找点事做做，这样心情会更好些，是吧妈？ 起风了。天气很应景，给清明平添了一些潇潇。 但是，毕竟到了春暖花开时令，虽然这些年北方的春意有些短，但是我想，只要心里有希望，看啥都会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