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大哥

丑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写在前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面的文字写于十年前。是因为回故乡为祖父母立墓碑。墓碑上的字是雕刻的,需要先写在上面,然后由专业人员用电钻按笔画雕刻,然后涂上红漆或黄漆。往墓碑上写字的是我本家的老大哥(详情见正文)。五六年前,他也去世了。在这清明祭祀的日子里,我把旧文再登载于《牛头晚报》,以此作为我对祖先的祭奠及对这位老大哥的追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果谁想学点知识,请耐心读读老大哥十几年前写的一封信(摘录)。如果谁知道这段故事,而且像老大哥一样能默写下来,我喝醉了墙都不扶,就服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故乡的五哥又来北京了,我们老哥俩见面,三杯酒下肚,就有说不完的话题。谈论最多的,除了童年的往事就是故乡的父老乡亲,有些人和事去年见面时好像都说过,现在重说起来仍然津津有味。我问本家的老大哥现在怎么样?五哥说他除了腿脚有些不灵便,别的没啥大毛病。尤其是脑筋一如既往的灵活,说话流畅,思维敏捷,记忆力不减当年。还经常无偿接待乡亲们的法律咨询,甚至代笔撰写诉讼材料等。这让我不由得惊诧和感慨。因为这位老大哥已经83岁了,论岁数属于风烛残年,可是仍然如此思想活跃,仍然乐此不疲地为百姓排忧解难,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位老大哥是我今生最敬佩的人之一。当然誉满天下的英雄豪杰比比皆是,应该值得敬仰。但我与他们大都素不相识,所以对他们没有直观的认识。而这位老大哥是与我有着较近的血缘关系的人。我们的关系和五哥的关系一样,都是同一个曾祖父。到我们这一代,是第四代。用家乡的老话说,还没岀五服,还属于一家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然是一家人,我们大半生中在一起的时间却很少。我十岁以前倒是和他同住一个村子,而且相距很近。因为他的儿子和我同岁,我小时候就常去他家找他儿子玩耍。但却不常见他。那时他在县中学教书,不常回家。所以我小时候对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十岁那年离开老家到了城里,十年后,即1969年的春天,我回乡看望祖父母,就又见到已经40多岁的这位老大哥了。他当时已不在县中学教书,因为全国的学校都停课了。他当时穿着灰黑的便服棉衣棉裤,比普通农民倒是干净利索一些。但是倘若不说话,为了御寒,双手交叉插在袖筒里,弯着腰坐在木凳上的样子,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形象。只是面皮要稍白净一些。但是他一旦说起话来,真可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舌如利刃,锋芒毕露。我记得他本来应该是一副文静书生的形象,怎么现在竟是这么一种样子?原来他当时正被卷入狂乱的文革洪流中。他向我讲述几年来所遭受的种种迫害,令我不寒而栗。因为他的父亲曾在国民党部队当过团长,他又曾经被错划为右派,这种复杂的身份使他在文革中注定要遭受磨难。但他那时倘若隐忍蛰伏或对那些所谓的造反派、掌权者摧眉折腰,也许不会受到太大的精神摧残和肉体折磨。但他是生就一副傲骨,刚直不阿,从不向邪恶低头,相反是据理力争,英勇反抗。所以他经常在被批斗时被打得遍体鳞伤,血染衣衫。有一次那些别有用心的“革命派”将他折磨得半死,就把他扔进一个装麦糠的仓库里,那尖细的麦芒扎满伤口,其痛苦程度令人难以想象。但是他始终不屈服。经历了好几年的折磨,他竟能够活下来,也简直是一个奇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革结束后,老大哥被平反昭雪,恢复了工作。退休后回到农村。当时的乡村干部利用权力,巧取豪夺,侵占公物,贪污腐败,鱼肉百姓,乡亲们迫于权势,不敢怒更不敢言。老大哥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收集证据,撰写材料,向县、省政府部门揭露乡村干部的劣行,以至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使得当地乡村干部横行乡里的恶行大为收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年前的暮秋时节,我带儿子回故乡为祖父母扫墓立碑,就请这位老大哥撰写墓志。当时他已80岁高龄,提笔挥毫,潇洒自如(见下图)。这次五哥来京,他捎话给我,要买有关法律、人权方面的书。因时间仓促,没能及时去买。。我想日后一定要满足他的这个愿望,最好我能再回一次故乡,亲手把书交到老大哥的手中,以表达我对他的尊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记:人们常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到。老大哥的事也是这样。不久以后就听说他身患患重病。已经不能再打抱不平为百姓代写诉状了。山高路远,我也年事已高,没有再回故乡。后来就听到他去世的消息。送他法律书的事也没有实现。这竟成了我一生中的一件憾事呢!</span></p> <p class="ql-block">老大哥专心致志撰写墓志。我说用铅笔打上格,免得写歪了。老大哥说,用不着。因为碑上写的字需要大小不一,位置并不在一条线上。写完后令我惊叹不已,碑的正面约有百余字,大的有碗口大,小的仅如鸽卵。排列得井然有序。十分和谐。老大哥不但写得一笔好字,还擅长水墨丹青。</p> <p class="ql-block">这是五年前我回故乡时,在老大哥的老屋前合影。看看这破旧的老屋,不胜感慨唏嘘。想起孔子的话:“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老大哥也是这样啊!</p> <p class="ql-block">以下两幅图片是8年前老大哥写给我哥哥的一封信的片段,感兴趣的朋友不妨细细读读。他的为人,可见一斑。我最佩服的是,写这样数千字的长信,竟然是一气呵成,文不加点。极少有勾勾抹抹地方。我问过他何以至此,他淡然地说:要说的话都在心里装着,就像从瓶子里往外倒水,怎么能断流呢。</p> <p class="ql-block">图片文字太小,我打字贴出来如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介绍给你一个小故事,也很有意义.也可以讲给别人听.对做人处事是 有益的</p><p class="ql-block">江西翰林院沈仲仁,户科部给事沈仲义. 争家产具控蒙南直余总宪。朱笔书批,贴出</p><p class="ql-block">辕门,兄弟二人见批痛哭而归,自此不复争矣,至今传为美谈。</p><p class="ql-block">批云:鹁鸽呼雏,鸟鸦反哺,仁也;鹿得草而呼其群、蜂见花而聚众、义也;羊羔跪乳,马不欺母,礼也;蜘蛛网罗以为食,蝼蚊塞穴而避水,智也;鸡非晓而不鸣,燕非社而不至,信也。禽兽尚有五常,人为万物之灵,岂无一德?不知手足之情者不如禽兽也!祖宗遗产之小争而伤手足之大情,兄通万卷,全无教弟之才;弟掌六科,岂有伤兄之理?沈仲仁,仁而不仁,沈仲义.义而不义。有过必改,再思可矣!</p><p class="ql-block">人家没用什么律条,没用什么严法的震慑威力,只用了道德伦理、做人的规范</p><p class="ql-block">、人与禽兽的对比,就从人的心灵深处彻底解除了这个争端。法律条文是威慑人们去遵从,是消极的。何况又有法不依呢?.我中华民族,之所以是最伟大最优秀最文明的民族,就是勤劳勇散、经数千年的教化,讲道德,讲仁义,很运练说了久,仁就是博爱。爱民必须惜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已所不欲勿施于人……</p> <p class="ql-block">下面这一段感兴趣的可以复制下去,放在相册里再放大看。</p> <p class="ql-block">下面是当年为祖父母立墓碑时写的一段祭文,很幼稚,但是是真情实感。</p> <p class="ql-block">丙戌季秋,天高气爽,不孝男广,携子还乡。 </p><p class="ql-block">少小离家,四十八载,其间四次,还家探望。</p><p class="ql-block">年近花甲,眷恋故乡,乡音未改,两鬓染霜。</p><p class="ql-block">为偿先父遗愿,专程祭奠祖上。</p><p class="ql-block">先祖仁者,敦厚善良。敬老爱幼,和蔼慈祥。勤俭持家,置业有方。</p><p class="ql-block">先祖之恩,永志不忘。先祖之德,千古留芳。</p><p class="ql-block">感恩戴德,传世永长。山高水远,日月煌煌。</p><p class="ql-block">庇佑先祖,尚飨。</p><p class="ql-block">老牛不怕老大哥哂笑,还写了一段祭文,有些不伦不类。先念给他听,他笑笑说:尚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