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清明

徐梅花

对母亲的思念，无关清明。

若以清明为思，自母亲逝后，于我，每一天都可以是清明。

但不管怎样，这是母亲离开我的第一个清明，总要说点什么。

将近十个月前，在母亲刚刚离世、我最悲痛的时候，有朋友感叹：“你和你母亲的感情好深啊！”我一言未发，却羞愧低头。

另一闺蜜一语道出：“因为愧疚，因为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可却没有尽全力。”

我震惊！回想当年爷爷奶奶去世时，我也悲痛，曾说过“这世上最疼我的两个人都走了”之类的话，但那种悲痛与母亲去世时的悲痛似乎是有区别的——原来，源于我对母亲的愧疚感更深。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要上班，无法兼顾我和弟弟，只好把我托给了奶奶。奶奶是从旧社会走出来、曾经倍受婆婆欺凌、后来也会欺负媳妇的这样一个人，但是奶奶很疼我！因而，奶奶告诉我说妈妈重男轻女，我就真的认为妈妈重男轻女。每次奶奶和妈妈闹矛盾吵架，我总是站在奶奶一边，对自己的母亲横眉冷对，甚至母亲生病住院，我都很少去看一眼。现在每次被女儿气急了眼的时候，我都忍不住会想，这是不是我的报应？在我不懂事的时候，我的行为往母亲的身上插了多少刀啊？

后来，有一次爸爸和一邻居打架，邻居操起一块搓衣板朝我爸爸奔来，在砸下的那一刻，我本能地往中间一挡，搓衣板砸在了我的头上，顿时断裂。全场瞬间寂静，我听到母亲一声凄厉的尖叫，一把抱住我，冲爸爸和那个邻居喊道：“艳艳（我的小名）今天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们两个拼命！”那一次，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妈妈不仅仅是爱弟弟的。

再后来，我的叛逆期，仅仅因为老师的一次批评跟老师对着干，一个月不上数学课，曾经的年级第一成绩迅速下滑，班主任邓贤甫老师去我家家访，告知家长我的情况。妈妈一边哭、一边跪下求我进教室上课。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自以为是的“报复”背后居然有了痛感。

上高中时，学校离家里远了一些，有很长一段时间，妈妈因为担心，天天晚上步行去学校接我放学。可贪玩、不懂事的我，有时为了和同学出去玩，故意躲着她，来个先斩后奏。我无法想象，每次接不到我而匆匆返家，发现家里也没有我的身影时，妈妈是怎样的崩溃，我只知道，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我的妈妈，有很多次一个人在大街上焦灼地四处寻找，寻找她那不听话的女儿。

年岁渐长，逐渐懂得了母亲的心，也开始回报妈妈的爱，可——懂事太晚，遗恨太长！

有一年妈妈生日，我难得的在通城老家，特意带着妈妈出门，要给她买衣服，她千挑万选，却只是选了一件20块钱的次品上衣。

妈妈喜欢旅游，趁着老师假期多，带妈妈出去走了几遭，但妈妈每次都总要塞回几千块钱给我。

在妈妈查出心脏病的第一年，她担心自己哪一天突然病发见不到我最后一面，提前交代遗言，拿出一万五千块钱交给我，还一再叮嘱，不要为她的葬礼花什么钱。我哭着拒绝了，但直到妈妈真的去世我才知道，原来她跟身边很多亲戚朋友都说了，不能让我葬礼上出钱，另外还要给我钱······

写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每到孤独时，抬头看看天，我相信，那里一定有一颗星星在闪烁，那是妈妈爱的目光，她在看着我，让我快乐过好每一天，才是对她最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