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需要仪式感

清源

　　又是一年清明节，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晚上没有睡安稳，辗转反侧，懵懵懂懂之中知道自己在做梦，惊醒之后却想不起来梦中的具体内容。

家乡有一种俗称的“一年三节”，指的是春节、清明节和中秋节。一年当中有很多节日，但是这三个节日在家乡并列排在最重要的位置，如此看来，足见清明节的地位。

清明节，又称踏青节、行清节、三月节、祭祖节等，节期在仲春与暮春之交。清明节源自早期人类的祖先信仰与春祭礼俗，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盛大的祭祖大节。

清明节兼具自然与人文两大内涵，既是自然节气点，也是传统节日，扫墓祭祖与踏青郊游是清明节的两大礼俗主题，这两大传统礼俗主题在中国自古传承，至今不辍。

　　按照家乡的风俗，每到清明节的时候，无论多远的游子，只要有可能就必须回家祭祖。从某种角度而言，甚至清明节比中秋、春节还更为重要。据父亲说：这样的习俗，不知道源于何时，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存在。

清明节祭扫特别有仪式感，在出行之前，母亲会早早的烹饪好用于祭祀的各类食品，加上一些点心和水果，用不同的器皿分别装好，放置在厅堂祖宗牌位下，点好香和蜡烛，口中念念有词，多次邀请先辈回来过节和保佑之类的内容。

所有的物件规整到位之后，父亲会再次检查一遍，然后带头祭拜，先是室外敬天敬地，然后是室内敬祖宗先辈。我在家中算是小辈，从小就开始模仿着父亲和哥哥们的动作，念着跟他们相同的词。

儿时的我，最初并不知道其中的寓意，甚至觉得有点滑稽和父辈迷信。认为没有必要烧制这么多东西，祖先怎么可能吃得到？每次清明祭扫和祭拜结束，东西还是那么多东西，并没有缺失。尽管内心有这样的疑问，但是在如此庄严的情景下，我未敢问过父亲。

　　随着年龄的增大，自己开始越来明白清明节的意义，内心也就少了疑问，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样的文化传承。我在想：中华文明的很多文化，也许就是如此，在一代又一代的人模仿、学习、浸泡、创新当中，得到了有效的传承。

家中的祭拜结束之后，父亲会领着我们换上雨靴，去小镇不远的郊区祖辈坟头去祭扫，除了必备的祭品之外，还要带上锄头，铲子、砍刀和扫把之类的工具。母亲不参加郊外的祭扫，通常是在家里面准备午饭。

那时的坟墓通常是土坟，每年都需要拔草培土，把所有的杂草和树枝清理干净，为了保证被雨水冲刷过的坟头高度不降低，每年都会培上一些新土和草皮，在土坟的顶端，放置两块较为完整的大草皮，放上黄纸和一柱香。

环境清理妥当之后，开始摆放所有的祭品和物件，父亲先在不远处会点上几支香烧一些纸钱，若干年后，我才知道这是用来敬山神和各位路过神仙等，祈祷他们关照在这里安葬的先辈。

然后，父亲用木棍在坟前画一个圈，将纸钱和黄纸放在圈内焚烧，画圈的意义在于焚烧的所有纸钱有所归属，不被其他人占用。一时间，整个山坡上看到的都是纸烧出来的白烟，伴着清明的雨，让参加祭扫的每一个人内心肃穆起来。

　　焚烧纸钱这样的活，通常是父亲和哥哥，我和妹妹一般站在边上看，快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参与其中，自己拿上一些纸钱来烧，算是代表自己的心意。

按照当地的风俗，所有的纸钱必须烧的干干净净，不能有残存和不完整，其中的寓意是让远在天国的先辈们可以完整的收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风俗的演变，焚烧的祭品越来越现代化，而且有很多迭代创新，甚至稀奇古怪。有很多用纸折成的房子、衣服，电视机、洗衣机、手机等电子产品，以及家具，麻将等等；纸钱的金额也越来越高，昨天我发现居然有面额十个亿的。

这些祭品尽管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大部分是商家根据市场需求想出来的名堂，大多昙花一现。但是，原来沿袭下来被固化的基本祭品，每年被所有人所接受，得到很好的延续和传承。

　　土坟周围会插上一圈的香，在之前烧干净之后，按照辈分，由大到小按照规定的仪式开始祭拜，我和妹妹排在最后。所有程序走完，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扑灭火星、告别和放鞭炮。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清明祭扫理念的更新，人们的祭扫活动变得越来越简约。因为城镇化和工业园区建设等原因，先辈们的坟被迁了两次，政府补贴了一些补偿款，先辈们的坟也由原来的土坟变成了石头砌成的坟墓，地点由原来的乱山岗迁移到规范的陵园。

因为不是土坟，没有杂草和树枝，无需培土和移植草皮，所以，清明祭扫的时候，再也不用带锄头，铁锹和砍刀了。加上后来政府有所规定，倡导文明祭扫和绿色祭扫，不能烧纸钱，也不能来放鞭炮，除了部分农村之外，很多地方祭品被鲜花所代替。

祭扫的时间，因为程序的缩减，从原来的一天整变成了半天甚至更短，参加祭扫的，所有人员都感觉少了点什么，我想应该是清明祭扫的仪式感。缺乏仪式感的清明节氛围，远不像以前那么厚重，能深深地植入到每一个人的骨髓。

生活需要仪式感，清明也需如此，我更喜欢礼仪的传承。就像这清明节一样，人们三五成群，在墓前焚清香挂纸钱，慎终追远；在青山绿水间踏行，且惜春光。

仪式感更加让人记忆深刻，体验感强烈。逝者归根，生者寻根，在告慰先人的仪式上，将内心平静下来，灵魂便有了归宿。

一年一清明，一年一追思。哲学家冯友兰说过：行祭礼并不是因为鬼神真正存在，只是祭祖先的人出于孝敬祖先的感情。人们用这样的方式与祖先链接，在追忆中感恩，在感恩中开悟，唤醒对生活新的希望。

于丹说：清明节时分，往往是洗心之时。我想：清明，应该是清生命之理，明死亡之惑。在清明的一系列仪式过程当中，回望过往，以感恩之心寻根敬祖；翘首前路，以满腔欢喜奔赴希望。

慎终追远，且惜春光，是为记。

【图片注解】关于清明祭扫的步骤，各地皆有不同，无需对比。图中所有的文字解释，只与当地风俗相关，放在文章里，仅仅是简单的分享，无其他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