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不爱坐的火车,不管它往哪儿开 <br> -----------米莱 我是个有很深火车情结的人,拉着汽笛的蒸汽机头、长龙似的绿皮火车似乎贯穿我整个童年和青春的记忆。在车轮撞击铁轨声中,汽笛独特的奏鸣下,不经意间想起往事,犹如一帧帧电影胶片,一幕幕无声地闪现…… <div> 外婆家就在铁路的旁边,每当听到火车远远拉响的汽笛声,不用吆喝,左邻右舍的孩子不约而同从家里跑出来看火车。那时候.看火车,对孩子来说仿佛是件无比快乐的事。随着隆隆的轮转声,火车风驰电掣般从眼前驶过,我们追逐它,附和着它的汽笛欢叫着,拼命睁大眼睛数着火车车厢的节数。</div><div> 每每当火车的车尾消失在眼前时,大家总是在一起争论着自己数到的数字,至于结果的对与错,已经记的不是很清楚了,心底下都期盼着下一趟火车的驶过。不知道火车从哪里开来又去向何方,只是平直延伸的铁轨寄托着我们童年单调的快乐和对远方无尽的遐想。</div> <div> 与其说我喜欢去外婆家,还不如说有机会坐火车,可多几分在小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就算下车后要沿铁轨走两三里路也愿意。一下车,我就像放飞的小鸟,挣脱老爸的怀抱,向着外婆家的方向,撒开脚丫走在枕木上。</div><div> 走枕木是个技术活,一旦节奏把握不对,常常手忙脚乱的掉进两条枕木间的空隙,咯得生疼。有时,爸妈各牵着我一只手,还能跑起来,那种跑步的感觉很奇特,不是无拘无束,总担心下一步是否会踏空,有点如临深渊的味道。如果是夏天,调皮的我就喜欢赤脚走钢轨,凉凉的,舒服极了,像大热天吃了根三分钱的白糖冰棍。</div> 要说做坏事,相信铁路边的小孩都干过:把那小石子、锈铁钉什么的放在铁轨上,然后带着那小小的好奇心,马上爬在地上,耳朵紧贴冰凉的钢轨,感受着火车轰隆作响的震撼由远而近,看谁最后从铁路上跳开,既害怕又开心,至今也忘不了那种庞然大物呼啸而过的刺激!最后离开的自然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至于小石子是否碾碎,锈铁钉是否磨亮 倒不是我们最关心的了。 唯一一次坐闷罐车,是某年的冬夜。货车改装的,一边两个小扇户,车厢内就左右两排长条椅,我们当地叫“加班车”。老妈一边抹着泪,一边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年幼的我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一味打量着怪模怪样的车厢,叫嚷着“妈妈,我冷!”下了车,乡下的亲戚接到我们母子到外婆家,我才看见,烟香缭绕中,外婆的大幅相片挂在墙上,依然是慈祥的笑容,而身边的人无不嚎啕大哭。后来我知道,外婆等不到我长大开火车到她家屋后接她去邵阳了,而这是稚气的我在她老人家面前许下的最大愿望。 <div> 第一次听到长沙火车站大钟那悠长的报时声,我已经读小学了。父亲在陕西部队,当老师的母亲一到寒暑假就会带着我探亲,而长沙是我们转车的第一站。记忆中,那时去西安没有直达车,还要在河南的漯河或郑州转趟车,想想瘦弱的母亲大包小包地牵着年幼的我是多么的辛苦,而我却体会不到,心里想的满是又能坐火车、还是出远门的喜悦。</div><div> 列车在《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之类的歌声中滑出月台,车窗外吹进的热风驱散了汗酸脚臭,广播声、叫卖声,南腔北调套近乎的,车厢里一下就热闹起来。我心里开始雀跃,把脸贴在火车的车窗上,生怕漏过从未曾看到过的景致,平原,高山,大河,丘陵,窑洞............就算是夜晚,黑暗中穿过荒芜的旷野和灯火黯淡的郊外小镇都是别样的风景。</div><div> 那时的我,不知道火车上有卧铺、餐车,三人一排的硬座往往挤四五个人,甚至行李架上还睡着人,我心目中最惬意的事就是铺上报纸或塑料布睡在座椅下面,在车轮的哐当声中很快进入梦乡。车一停站,窗外便围上不少叫卖苹果、花生、鸡蛋的大婶、小孩,妈妈只在一个叫灵宝的地方给我买过一次青苹果,硬邦邦但酸甜好吃,我一下就消灭了两个。不过再怎么好吃都比不上车上的铁皮盒饭,我尤其馋里面那半边咸鸭蛋。老妈有时实在见不得我看邻座吃盒饭咽口水的贪婪摸样,任服务员吆喝了几个来回,等过了就餐时间降价时才掏钱买个给我。我急不可待地抓出盐蛋黄最大的那盒,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生怕漏下一颗饭粒。</div> 我小学的寒暑假就在火车上重复着同样的旅程,直到父亲转业回来。 那望不到尽头、灰褐色的铁轨就像一条无形的纽带把我和父亲紧紧连在一起,尽管那时的他在我眼里是那般的霸道而严厉。 <div> 等再坐火车往返于老家和长沙之间,已是我在岳麓山下读大学的事了,坐车的心境充满着对美丽邂逅的幻想, 青春的眼里,火车关乎离愁、关乎爱情、关乎漂泊、关乎远行。很遗憾,期盼的浪漫始终没有发生,倒是两次一个人坐车的经历与爱情有关。</div><div> 89年的暑假,我借口到乡下爷爷家,却独身登上西去的列车,勇敢地踏上寻爱之路,一夜无眠后敲开她家房门,她父母见我那惊讶的眼神,恍若昨日。“只是为何当初你是不听所有 纷纷扰扰流言之中漫天风雨 你会选择了我 只是为何如今我们不顾一切 追求真爱坚持底又苦尽甘来 你会放弃了我 ”,毕业时我仿佛失去那天登车西去的勇气,当了爱情的逃兵,看她成为别人的新娘。</div><div> 相似的一幕还发生在95年初夏的一个周末,满车厢都是阳光,她家在洣江边的一座小城,看过她读书的学校,听着难懂的方言,品尝本土的小吃,甚至站在她家门外,揣测进出的人中哪位是她的父母,整个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她的气息。华灯初上时,我回到长沙,用车站邮局旁的公用电话告诉她我眼里她家乡的样子,然后轻轻挂上话筒,告别了一段没有结局的故事。以至后来,看到日剧《东京爱情故事》中莉香到完治老家寻访的桥段,才发现属于火车的忧伤,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div> <div> 再后来,我的火车之旅是为了陪伴父亲走过他人生的最后时光。父亲在广州治病,一到周末,我便踏上南行列车,背负他老人家求生的希望。</div><div> 那段日子也不过是一些站台、车厢、出站口场面的串接,火车暗含着别离、转折、落寞和企盼。 父亲去世后,一场火车之旅,人生的布景就全部更换了。</div> <br> 350公里时速的高铁快得让人留不下岁月的记忆,我只希望那些被火车串联起来的往事和岁月,也像曾经的慢火车一样,不知疲倦地奔向远方,向着那个叫做“幸福”的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