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婺源文公山

夜泊枫桥

　　文公山原名“九老芙蓉尖”，因山体有九座小峰散列，形若芙蓉花状，故名。唐天祜三年(公元906年)，朱瑰奉刺史陶雅之命，领兵防戍婺源，官制置茶院，后举家迁入婺源，成为婺源朱氏之始祖，称一世茶院。北宋年间，凭风水先师之言，选中九老芙蓉尖做了墓地。一代理学大师朱氏九世孙朱熹，于南宋绍兴二十年（公元1150年），回乡省亲时，亲手在其祖墓周围，按八卦布局栽植了24棵杉树。嘉定二年（1209年）宋宁宗谥朱熹为“文公”，后人故将山名改为文公山。文公山也因此闻名遐迩。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赋予文公山“仙气”的，就是理学大师朱熹。文公山的山腰埋着朱熹四世祖朱惟甫之妻程氏豆蔻夫人。朱熹的祖上从一世祖到六世祖，墓葬都在婺源，而这座墓最受朱家子孙器重，因为它有许多神奇美丽的传说。

　　朱熹一生中只回过两次故乡婺源祭祖。绍兴十八年（1149年），高中进士，这一年的冬季，19岁的他衣锦还乡寻根问祖、祭祀祖墓。看到一世祖茶院公的坟墓已经破旧不堪，朱熹由衷感慨，并修葺了祖墓。淳熙三年(1176年)，第二次自福建返抵故里婺源，这时的朱熹已经46岁了，他发现先祖的坟很难寻找，便率族人将连同祖墓地索回，伐石崇土，再次重新修葺，亲制《告始祖茶院府君墓文》，并决定修撰婺源茶院朱氏世谱，确定以先祖朱瑰为婺源朱氏始祖，定为一世。朱熹自称婺源茶院九世孙，讫于其子朱熟一辈，共为十世。并议定撰修婺源茶院朱氏世谱。朱熹为此特撰写了《婺源茶院朱氏世谱序》。虽然他在婺源待的时间不长，但却在婺源乡野留下许多遗迹和诗文；还有许多朱熹的奇异故事在婺源民间口耳相传，至今不衰。文公山便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一方圣地，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2023年4月1日，周六，晴，正值清明前夕，领队东方鹤组织户外登山活动，自驾至来岸村，以徒步的方式，前往文公山，登山拜谒理学大师朱文公曾经两次祭祖走过的神路。景德镇至婺源来岸不走高速，走351国道约80公里，近2个小时的路程。一行25人，早上准8点，浩浩荡荡驱车前往登山起点来岸村。

　　今天登访的计划线路：从来岸翻来岸岭至南谷坞，登梅家岭到梅家，过干田登文公岭，至文公阙里，再回登文公岭，经外汪、里汪，又回到来岸，环线全程约15公里。

　　大约10点钟就抵达了来岸村，村前房屋前停好车，整装背包，从来岸村前走上田埂，向来岸岭前行。沿着小溪边的田埂，古道渐渐显现，石板上长满了青苔，人走在石板上滑溜滑溜的，大家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向山坞前行，近岭脚只见古道左边山地里，有几栋落败的房屋，断墙残壁，已被權木、杂草、树木掩没。从地图标注来看，应该是山坞村，村早已废。

　　离来岸1公里处就是来岸岭的登岭入口，山岭古道青一色麻石板铺就，宽约1.5米，岭脚台阶年久失修，高低不平，而半山腰的台阶较为平整。山岭虽陡，但台阶坡度平缓，人走上去，一点也不觉得累，如踏平地一般。

　　至岭口，只见一座高大的骑路石亭，亭占地约30多平方，四周亭墙都是用青石垒成的，大小不一的石块，垒得十分工整，亭顶不知何时何日塌陷。此岭处在岭下的来岸村较近，而取其岭名为来岸岭，岭亭谓称来岸岭亭。

　　从来岸岭亭下岭至南谷坞，约1公里，岭脚山谷中的油菜花还没怎么凋谢，金黄色的一片，层层叠叠，在梯田中绽放，人行其中，由如徜徉黄橙橙的花的海洋。

　　南谷坞七八来户，新宅与旧屋错落于山坡之上。村前古宅无人居住，年久失修，屋顶已塌，只剩屋墙和屋柱，甚是凄凉。村口有一栋平房，门眉上四个大字“顾氏宗祠”，可见该村是姓顾的村子，宗祠是村里的祭祀及议事中心。

　　村口一亭，看上去亭子是新建的，老亭子估计已败落。亭后是一片水口林，樟树、苦槠树等高大挺拔，俨然是顾村的守护神，世世代代保护着这里的村民平安顺遂。

　　沿着南谷坞村前的水泥路前行约1公里处，向右拐上石板古道，百米可登上梅家岭。山岭不高，台阶平整，不一会儿功夫，已至岭口，只见眼前古道两岸坡处各有一堵石墙，高约6-7米，远看上去像是亭子墙壁，当你走近仔细观看，其结构就是一座骑路石亭，不过是亭子较高，足见当时古亭的威严耸立。

　　穿过梅家岭亭，下至岭脚，视野开阔，一幅田园美景，尽展眼前。油菜花大都已结籽，与少量油菜花相间，田野呈鹅黄色，沉甸甸的油菜籽，一串串挂满枝头，把油菜压弯了腰。

　　梅家古宅次鳞栉比，穿行其中，仿佛穿越时空，步入远古时代。村中小溪上，有一座古石桥，很是特别，溪中有一个桥墩，桥墩迎水面尖，后面方，它连接着长石板，横跨小溪两岸，做工十分精巧，人行其上，稳重踏实。

　　梅家继续沿水泥路前行，不到上1公里便是干田。过水口林和村亭，迎面是一堵围墙，白墙青瓦马头墙，墙上绘出一幅江山如此多娇画卷。干田古村村名由来，有民间传说，自朱氏四世祖朱惟甫妻程氏豆蒄娘落葬文公山以后，历史上曾导致文公山以北干了田，山南干了坑的现象。并因此产生了山北有“干田”，山南有“官坑”村名。

　　走出干田，沿着小溪至景福桥亭，穿亭而过就开始登文公岭。此桥是桥与亭相结合既方便行人过桥，又能给行人歇脚，避风躲雨。文公岭原名“官坑岭”，以山岭南麓通道上建有官坑片村，故而岭以村命名。自“九老芙蓉尖”改名“文公山”之后，时至今日，附近村民既称该岭为“文公岭”，但也有人仍旧叫它“官坑岭”。

　　上岭口古道左侧有一泉眼，因朱熹之名气，泉水似文公墨汁之香，取名墨香泉，水清甘冽，终年不竭。

　　从干田村景福桥徒步而上，至文公岭顶有888步台阶，下岭抵达官坑汪家有999步台阶。古人在铺筑文公岭时，很讲究科学方法，岭古道中间用大块青石板平铺，两头用小石块呈45度角重叠斜插，这样岭道就会越踏越紧。

　　文公岭下岭，不远处就是忠孝门。古道向左拐，走过“忠孝门”，就来到朱熹的祖坟前。那是一座普通的坟，平整的石块砌成一个不高的圆台。环绕在朱熹祖墓周围的，便是那名冠天下的“江南古杉王群”。当年朱熹手植的杉树，在历经800多年的风雨洗礼后，还留存下16棵。它们棵棵都异常高大粗壮，而墓上方和墓前侧的两棵竟高达40多米，胸径达1米多，两个大男人根本无法合抱！这真是世间罕见的杉树，难怪要被称为古杉王，而16棵古杉王就组成了壮观的“江南古杉王群”，踏步此处，不禁为之惊愕和赞叹。

　　看着这些杉树，感叹它们雄劲伟岸。在婺源，这样的古木和古墓却都被保存得如此完好，历经千百年的风雨而留存，这需要多少代人为之付出艰辛的努力？需要怎样的虔诚和坚守？说实在的，我无法揣度当年朱熹植杉的真正动机，也许只是一种意念，或者不过是率性而为，但800多年的岁月沧桑却证明他这一“随意”的举动，竟与他的著述和思想一样，生长在人们的心中，永生不灭。自古以来就有太多的人在死命儿追求“不朽”……把名字刻入石头，让后人记住；把自己做成雕像，供子孙瞻仰。但越是刻意追求“不朽”，就越是“速朽”，甚至遗臭万年；倒是无意于“不朽”的人，往往在不经意间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深邃思想，深深地植根于老百姓心中，使自己的精神之树长青。

　　儒家讲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顺乎自然、呵护自然是朱熹竭力倡导和身体力行的。朱熹一生钟爱植树，从出生地尤溪，到家乡婺源，再到他游历讲学的各个书院，每到一处，就把他的思想传播到那里，就把他的绿树种植在那里。思想之树，学说之树，绿化之树，人格之树，有形的树与无形的树比照生长，拔立参天。

　　文公山呀，你是何等荣幸！因为朱熹，你这座矮小的山，就有了令人景仰的高度；因为朱熹，你这座普通的山，就有了不死的灵魂！你真的成了一座永久的纪念碑，高高地耸立在千千万万炎黄子孙的心里。

　　在山腰中绕行，放眼向山下望去，只见山谷中，斑驳树影里，镶嵌一个蓝宝石，这就是文公湖，其实它就是一个人工水库。但在春天，水库四周岸边，开满了红色、紫色的杜鹃，把水库装扮的非常漂亮。

　　文公山山坡上，用青石板铺的古驿道，有1100多年历史，那是906年修成的由饶州府到徽州府的驿道官路。当年朱熹上山祭扫和栽种杉树，就是沿着这条驿道拾级而上的。在这千年古道上，驻足四望，只见林海茫茫，格外幽静，除了树上的鸟鸣，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置身于通幽的曲径，恍若走进风尘的历史，仿佛在听朱子讲述“大孝”的理念和故事。

　　在景区农家吃过午饭，就去景区文公山牌坊大门合影留念。文公山大门右侧是朱熹文化馆。一展室主要介绍朱熹生平，著作及对历朝历代的影响；二展室陈列及介绍了朱熹两次回乡留下的遗迹与传说；三展室介绍了朱熹的理学思想。由时间关系，我没有进去参观游览，但是从亲眼所见，文公山的文化气息，感受得到文公理学文化的博大精深。

　　从文公山牌坊大门，走过石桥，踏上“荫泽亭”，在“文公岭”这条千年古驿道上拾级而行。由青石板组成的古驿道干净爽洁，路旁茂密的古树林参天而立，远处传来隐隐林涛，夹杂着婉啭的鸟鸣，让我们浮躁的心，顿时澄澈、舒坦。

　　千年古驿道是宋朝时期留下的，驿道从婺源一直通往饶州，隐藏在丛林深处，千年来伴随文公山保留着祥和寂静。山间古树参天，郁郁青青，脚下千年古驿道，延绵不断。沿着古驿道一路走，澄净的湖边翠竹林立，驿站楼阁尽显古朴沧桑，碑廊上还留有古时的印记。抬头远望，山峦层叠，蓝天与白云相织。在树林的气息中，我们漫步走进自然与历史。

　　古道上亭名“积庆亭”，出自《易经》中“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句。意思是指长期积德行善的人家，其子孙一定会得到先辈的遗泽，有后福。后来，村民根据亭名含义引申，分别在亭两头的门额题上“流荫先灵”和“积庆后昆”8个字。

　　“积庆亭”的徽式山亭，与婺源其他山亭没有异样，其功用是过往行旅遮风避雨小憩之处，却因承载着朱子“流荫先灵”、“积庆后昆”的思想内涵，而让后人注目与回味。

　　在积庆亭旁西侧，有一条山岭，名叫“义岭”，连通文公岭。义岭山麓，有个朱家小山村。村落很小，至今不满百人，据记载，其由朱氏于北宋时为守祖墓而迁此定居形成的。

　　从文公山景区翻文公岭又返回到景福桥。

　　站在景福桥上，回望文公山，那座幽美而深邃的理学名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和灵魂深处。很庆幸登临了朱熹的高度，虽然只是在地理上的，但他的学说和思想，则令我高山仰止。

　　离开景福桥向左就踏上田埂古道，古道弯弯曲曲，依溪而筑，一直通到外汪。

　　经过里汪，走上机耕道，一直向上，七弯八拐，翻过山岭，来岸村就在眼前。

　　一天的拜谒，15公里的环线徒步，登朱熹文公圣山之行，心潮澎湃。文公山，你是鲜有的一块净土，也是鲜有的一座孝山，更是鲜有的一儒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