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农与地主,父母的两极出身在我心里划了一道鸿沟

回眸曾经的故事

<p class="ql-block">一个60后女性的心理成长故事|童年篇|出身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人人对成份问题都极为敏感的1968年,对于母亲的地主出身问题,很多时候全家人都讳莫如深。母亲心中的激荡从外表看不出,只有她在心里独自咀嚼着那种苦涩的味道。</p><p class="ql-block">父亲是革命军人,他的政治立场必须是明确的,要与地主阶级划清界限,否则他的政治生命和升职晋级就会受到影响,一家人的生计就难保。</p><p class="ql-block">父亲深知这一点,也知道肩膀上扛着的责任。因此,他可以不对母亲耍态度,但他不能对地主阶级没态度,他与母亲的争吵是人民内部矛盾,但与地主阶级的对抗则是敌我矛盾。</p><p class="ql-block">对于善良而内向的父亲,要在家庭之中把这两对矛盾处理好,并不容易。在与母亲拌嘴的时候,父亲一不留神就会把这根导火索引燃,接下来就是两人一起怄气。父亲在这个问题上时而激烈时而遮掩,显然流露出了他内心的矛盾和焦虑。</p><p class="ql-block">大人们以为,还没上学的孩子根本听不懂这些,但我听懂了,我也感受到了父母的情绪,母亲更多的是愤恨和怨艾,父亲更多的则是担心和不安。慢慢地,父亲的焦虑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给了我,一旦触及这个问题我也变得心魂不定,我真想改变这个现实。</p><p class="ql-block">一次,我向父亲表达了我的心声:"妈妈出身为什么是地主而不是贫农?地主是坏的,贫农是好的,我想要妈妈出身贫农。"</p><p class="ql-block">"傻孩子,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父亲说,"成份是土改时定的,定的什么就是什么,改不了。"</p><p class="ql-block">我这才知道,一个人的成份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对我而言,它几乎是与生俱来的。</p><p class="ql-block">填写我的入学登记表那天,因为绕不过母亲的出身问题,家里的气氛也显得有些凝重。最终,父亲只能如实填写。</p><p class="ql-block">小学新生报到时,当我把入学登记表交给老师时,感觉心里怕怕的,我害怕老师翻开我的入学登记表,看到母亲家的成份,更害怕老师问我什么有关的问题。</p><p class="ql-block">从此,刚刚迈进校门的我开始在意自己的出身和父母的成份了。如果有人谈论这个问题,我会赶紧避而远之,总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p><p class="ql-block">不过,让我庆幸的是,子女的出身随父亲。父亲出身贫农,又是革命军人,这让我很自豪、很光荣,有点小优越感。然而,在我稚嫩的内心深处,永远深藏着一块不能触碰的自卑,甚至有时会变成恐惧,我总感觉自己身上有个污点,生怕被人看到,我特别怕有人问到母亲家的成份。</p><p class="ql-block">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焦虑感越来越强,一种混混沌沌的思考也像乱麻一样缠绕着自己。</p><p class="ql-block">有时候,我甚至会奇怪地想着我这小小年纪不该去想的事:父亲和母亲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问母亲,母亲说:"我嫁给你爸的时候,还没搞土改划成份呢!"我又问父亲,父亲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p><p class="ql-block">土改划了成份,等于划了一道鸿沟。父亲和母亲的成份实在是天壤之别,一个是贫农,一个是地主;一个穷到极致,一个富到极致;一个是红色,一个是黑色;一个是革命阶级,一个是剥削阶级。两者之间有一道天然的鸿沟,让人无法逾越,正是这道鸿沟在年幼无知的我的心中形成了一道分水岭:父亲家是好的,母亲家是坏的。</p><p class="ql-block">当一个孩子单纯的心灵里被打上了这样的烙印,对潜意识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表面上一切照旧,但"尊父嫌母"或者"亲父疏母"的潜意识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流露于生活日常。</p><p class="ql-block">平日里,大人们总爱问我:"小三子,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如果母亲不在场,我就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爸爸!"如果母亲在场,我则回答:"都喜欢!"</p><p class="ql-block">大人们其实不知道,我心底里藏着一个密不可宣的小九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