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痕《二十一》

荷色依旧

海子退休之后也很失落没有了工作的氛围。以前两个孙子是他生活的全部，现在孙女上了大学，孙子也上了小学，他又不是养鱼弄花儿的主，战友们跟着儿孙也像星星一样散落在全国各地，有空打个电话问候几句，慢慢的联系就越来越少。无聊的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总想起儿时的事情，想起他和大智，小牛的童年，青年，想起部队的生活。想起赵大胡子，八连的战士，三营的战友，想起戈壁滩，有时长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啊！骂两句女儿为生计而奔波回家时间太少，数落几句老伴儿做的饭放的盐太少。自己身体也不像从前想回老家转转还需要让女儿陪着。

今天军军来看他说了故乡很多变化和村的一些人和事情，一些海子熟悉的老人都相继过世，让他心里悲伤了许久。故乡在他心里依然是蔚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灿烂的阳光，清清的小河流水 。沟沟坎坎之间飞快跑着的野兔，悠闲散步的狐狸，弯弯小河里站着的丹顶鹤，还有绿油油的庄稼，开着白生生的棉花田，长着红杆杆绿叶叶的荞麦地。最深的记忆河北的九叔和亲切的和尚爷爷等熟人从海子的脑子中闪过。

每逢孙子孙女坐在身边他就会讲北村的柿子园和和尚庙，他有时也会给丫丫讲故事，丫丫心里也会想起久违的东晋诗人陶渊明的诗句，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丫丫理解体会到父亲的情感，她何尝不想过一种去寺庙喝咖啡？到合欢树下煮老茶的日子，在故乡树下喝茶那就是最好的茶，喝的不是茶的味道，而是故乡土地的味道。这些年忙碌中缺失的东西一下子又回来了。父亲说城市的家乡监狱到处是铁栅栏，冰冷没有人情味儿。他想回老家看看很多人在树下吃饭，谝闲传的景象。孙女开玩笑的说:

“爷爷有爸妈的地方才是家，你的爸妈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故乡不是你的家，这里才是你的家。”

”哎呀，娃，你们太小，不懂爷爷的心，这里是你们的家。”丫丫在房间听见了父亲的长叹心里非常理解父亲的感受。她开始思考这么多年奔波是不是有些不值?所有的财富都是牺牲了陪伴父母的时间，缺少陪伴孩子成长的快乐以及自己自由和休息换来的，而且是一种纯纯的商业行为。能不能把生存和对故乡做些什么联系起来呢?决定尽快抽出时间让父母回老家去看看。打电话联系了军军，让他想办法联系一下大智叔和芳芳姨一同前去。老人们年龄大了相聚一次很不容易。

终于在一把折扇荡着初秋还有些暑意的阳光的早晨，蝉一声接一声的叫着，路上的树荫到着秋色有些黄叶落下。海子和翠在丫丫和丈夫，孙子的陪同下开车回到了故乡。一路上海子每过一个村子都会说出村名的渊源和村里的人和事看着兴奋的像孩子一样的父亲。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到了村口丫丫的丈夫开车拉着儿子去停车，海子和翠丫丫下车步行第一眼看见了村口里的功德碑。村里的路全部成了水泥路平坦宽阔，修路出资的人便是已经成为著名画家、摄影家和企业家的知青李大卫，他还资助了村里因父亲病逝无人照顾的几个孩子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的费用。他也是北村的人的骄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翠看见李大卫的名字觉得非常亲切，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那几个年轻人的情景。而丫丫觉得只在北村生活了三年的知青能有如此的报答乡亲们在成分论的年代的真诚相待和养育。更多的这些人在外工作的人们是不是该为故乡做点儿什么？

正在这时大智和芳芳被楠楠和丈夫搀扶着下车，他们一起步行到了军军的新家门口儿。大智和芳芳都已经是满头白发穿着节日才穿的唐装，精神还算还是很不错的。小牛全家出来欢迎大智及海子全家来做客。海子坐下观望窗外再也看不到树和小鸟，绿草更看不到阳光透过树枝在地上产生的光影。乡村和都市没有太多的区别。海子回到故乡心里失落了很多很多。大智看到面目全非的故乡看着军军的建材厂、瓷砖厂等工业污染严重，明白土地的水质变化。又听村里人议论这几年时间村里有十几个中年人死于癌症，心里涌起了沉重的责任感！是不是应该为家乡做点儿什么？

小牛今天看到这么多人来家里很高兴，但吃饭时咽下去有点儿艰难，说咽喉有些不适已经多日啦！大智转过身就说:“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你和海子去省城转转，楠楠分到省医学院在大医院上班儿随便给你俩做个全面身体检查，我们小区的老人和单位的同事每年必须体检一次。咱老哥儿仨也好好儿聊聊。军军极力说服父亲前去。很快大家聚在一起坐了满满六大桌子，军军尽地主之谊逐桌敬酒。那些在军军瓷砖厂上班儿的大小主管的媳妇们也来凑人气帮忙端盘子洗菜。做菜的大厨是军军从酒店特意请来的。丫丫起身跟村里的长辈和大智叔，小牛叔他们敬了酒，大家都在欢乐和谐的气氛中吃完了饭。他们相约到北村各处去转转。

而丫丫，楠楠，军军则聚在一起商量为家乡做点儿什么?海子由孙子搀扶着，大智和芳芳两个人互相拉着手，小牛走在他们中间，侠侠在最后边儿和村里人说着闲话。海子找不到记忆中的北村，那个村子树木成林，花香鸟语，小河弯弯，竹林青青再也看不到了。

现在的村里已经不是村庄的概念了，海子看着大智说:“现在国家倡导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是最明智最及时的灵丹妙药，我们老辈们建设守住的自然环境被我们后辈们亲手给断送了。北村没有柿子园，没有皂角树和合欢花、芦苇荡、小河流水我觉得这儿不是我们的故乡了。我们老了总应该为我们的后代留点儿什么?再建个青山绿水的北村让孙子们回来有个念想。”

小牛便说:“说起环境我最愧疚，他们拆庙挖树我都气死了，但阻止不了他们。特别是我军军建的瓷砖厂建材厂，有个专家就说咱们的土质水都被那些东西污染了。我为此和军军吵过几次那碎怂还说我老了不懂科学，反正他赚的钱我从来不花，我嫌那是修先人亏人的钱。”小牛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说服儿子很自责。

现在村里每家门口都是水泥地铁栏杆小洋楼两层三层，小河已经干枯土地几乎荒芜着。村子里树木几乎没有，吃的粮食也是买的，菜也是买的。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余的都在附近工厂打工。老人们无事天天都只是打扫没有人住的房子，看还没有上幼儿园的孙子，附近十公里没有了小学、初中、高中，孩子们都去县城上学了都过着寄宿的生活。他们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找不到记忆中的故乡的一切，认识的老人们几乎都不在了啦！看见村子的人几乎看到面貌和走路的样子猜着这是谁的儿子或孙子罢了。他们也无聊走累了就回到了小牛的家里歇着。

年轻人们还在各抒己见的聊着各自的想法。楠楠最小先过来说:“哥哥姐姐，我很小就离开北村对家乡没有太多的印象。现在爸爸老了，哥哥在美国三年五载都不回来。哥哥也是丁克一族，父亲也不愿意提他，天天念叨着都是北村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心中有无限的眷恋。自从奶奶去世回来之后就一直说故乡变化太大了，已经不是北村了。他要回老家来种树修河来，但他年龄大了我不放心，我们后辈能不能替老人家为家乡做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