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撰稿于2003年</p> <p class="ql-block"> 转眼父亲去世已经3年了,可在我的感觉中他依然健在。他慈祥的微笑,有些迟缓的步履,南腔北调的口音,风度尚存的模样,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医生,是新中国培养起来的第一批专业医务工作者。50年代初从地处亚热带的汕头去到冰雪北国的长春学医,本来学成要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谁知学成以后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便响应国家号召支援三线建设去到贵州,在遵义那块缺医少药的陌生土地上一干就是40年。口音变得南腔北调,但医术却远近闻名,为当地百姓救死扶伤做了许多贡献。</p><p class="ql-block"> 从小我就十分敬仰我的父亲,为有这样一个好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邻居家的大爷深夜病危,父亲批上衣服立刻冲出家门;附近农民的孕妇难产,送医院太远求到父亲,他便毫不犹豫临危解难,仅他在群众家中接生的小孩超过百人之多,还收了两个小孩做干儿子;至于张家阿姨感冒,李家小孩发烧这样的小病,更是随到随看。每当父亲上班,病人总会多出很多,护士们都戏称他为“扫帚星”。</p><p class="ql-block"> 感激他的人很多,被他挽救于危命的人也不少,在那个缺衣少吃的年代,他得到了很多群众生活上的关心照顾和精神上的支持呵护。</p> <p class="ql-block"> 最大的受益者是我和我的家人。直到结婚生小孩我才第一次住院。以前有点什么头疼脑热,只要父亲给两片药吃,病马上就好了。我的皮肤很小气,动不动就过敏、长脓疮,可只要父亲打一针、给点药吃或上点药,很快就会包消疮散。记得有一次参加农村政策宣讲团,去到茅台附近的一个小乡镇,不小心花粉过敏,一夜之间整个脸肿得象馒头,在当地卫生院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结果将近一周还不见好,奇痒无比,夜不能寐。连忙请假回家向父亲求救,结果第二天就大有好转,没两天就痊愈了。最近,不幸长了一个大疖子,痛得彻夜难眠,去医院看医生,外科大夫举起手术刀,毫不客气地在鸡蛋大小的患处划了一个深深的“十”字,拼命挤脓,疼得我几乎昏死过去。后经10多次换药、打吊针、大把吃药,将近一个月才基本好转,并且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疤。此间,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母亲告诉我的一件事。在我两岁多的时候,左脸上长了一个大大的疖子,象熟透了的柿子,疼得整夜啼哭不止。为了女儿的美好前程,母亲死活不同意开刀治疗。父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后采取针管抽脓的方法,为女儿治好了伤痛,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疤痕。想起这件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在那样的年代,在医术大不如现在的特殊环境下,父亲就能用那样高明的手段治病,不但保住了女儿的花容,而且康复很快,实在让女儿佩服不已。也许是对父亲的心理依赖,外出读书多年,无论染上什么疾患,只要回到家中,回到父亲身边,随便吃点什么药,很快病就会痊愈。有时甚至无须吃药,病就烟消云散。</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坦荡而真实的人,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阿谀奉承。为此,他官场上的朋友不多。尽管他业务上是把好手,可到退休也只是一个主治医生,更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不过这反而成就了他的平常心态。父亲很贪玩,平民朋友很多,工作之余他的生活充满乐趣。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他输牌钻桌子、贴胡子的模样;记得他手握口琴为我们吹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一首首优美的旋律;记得他和一帮“老广”围坐聊天的情景;记得他手捧书籍看得笑出声的样子;记得他手把手教我们兄妹三人下棋、打字牌,一家人玩成一团的场景;记得每逢过年过节他戴上围裙给我们做汕头白斩鸡的欢喜场面……</p><p class="ql-block"> 父亲还是一个从不掩盖内心感受的人。在我们兄妹三人中,父亲比较偏爱我。对哥哥的调皮捣蛋,他会毫不留情地训斥,甚至动手;对妹妹的娇气、以小卖踹,他也不会过分溺爱。也许是我很少有出格的行为,也许是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让父亲觉得脸上有光。我感觉父亲对我不但倍加爱护,而且格外宽容。带回来什么好吃的,进门第一声肯定是叫“小萍”;有什么好玩的,如项链、首饰盒、纪念章、袖珍小单车……,他就会找机会悄悄塞给我,然后让我别出声。对我做错的事情,煮糊的饭,他一般都是包容或轻描淡写说两句,从不向我动手。没有不透风的墙,哥哥和妹妹对他都有意见。妈妈批评他好几回,让他一碗水端平,可过后他又是我行我素。</p><p class="ql-block"> 对父亲的厚爱,至今回想起来还是羞愧难当。父亲如此爱我,可我却为他做得很少。工作以后一直和父母分开住,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回家,对父母的照顾很少。成家做母亲以后,父母亲把爱更是无私倾注于儿孙身上,得到的比付出的多得多。只有偶尔带两位老人外出旅游、支助一点观光费、买点衣物送给他们就算是最大的报答了。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父亲患病以后,一直没有回去看他。母亲总说他的情况很稳定,不要轻易来回奔波。自己也总觉得刚到一个新地方新单位工作就随意请假不太好。由于这个愚蠢、自私的想法,酿成了我终身的遗憾,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只能身戴重孝为他送行。为此,我后悔不迭,一直不能原谅自己。</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我对父亲的怀念却与日俱增,经常梦到或想起与他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清明”快到了,不能前去坟头跪拜的女儿,心理却有挥之不去的思念。静坐台前,只能借用小小的文字抒发对父亲深深的愧疚怀念之情,算是心里最虔诚的祭拜。</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