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葛树的春天

水草

其实，从小就熟悉这种树，很常见的，黄葛树。

记忆中，两个印象。

小时候，没有什么零食吃。每年春天，这树上新生的黄葛芽就是无上的美味。鲜翠嫩绿的内叶和着嫩红透亮的外叶，蘸上辣椒面、味精和盐，那种原本酸中微涩的本味，就变成一味酸辣香脆的鲜肴，刺激着味蕾和每一寸神经，至今难忘。

而今，黄葛芽依然年年萌发，也曾如旧法品尝，却再没品出小时候的味道。

但每每春天芽萌，总是会想起那时的情形：和小伙伴一起守在树下仰着头，巴巴地等着哥哥爬上树摘下黄葛芽，翘首以待，垂涎欲滴。

而今，市面上的精致零食五花八门，似乎却再也没有那种渴盼的馋相，那种真实的欲望。

另一个印象，是乡下的两棵黄葛树。

那是一个很小的乡镇，昔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在那里的学校执教，那是一个九年一贯制学校，在当时的当地也是最大的学校了。当时在那里担任校长的父亲后来告诉我，对于他来说，最难忘的就是学校培养出了当地第一个中专生，摘掉了＂光头＂，刷新了历史。要知道，那时候乡村学校考取中专是概率极低的事情，非常不易。

可是，对于我而言，最难忘的则是昔街学校里的两棵黄葛树。那是两棵怎样的大树啊？应该是上百年的老树了，或许是水土皆应和生长时间久远的原因，更或许是黄葛树生命力顽强的因素，两棵黄葛树高大壮硕，枝繁叶茂，双木成林，成为校园里最令人瞩目的风景。

当时，我们家并没有安在昔街，我只是随父亲去过几次学校。每一次，我都会去两棵树下，仰望那巨大的树冠，用伸长的双手围树走抱一周丈量它的大小。几抱？已经不记得了，但那种惊异的感觉，记忆犹新。那时的我还在想象，是不是可以在树上搭建一间房子？因为两棵树，实在是太大了。

而今，三十多年过去了，父亲早已离开昔街，垂垂老矣。不知道那两棵黄葛树是否依然健在？不得而知。

今春三月，因培训学习幸会花城外国语学校。再次遇见，黄葛树却给了我崭新的印象。

这棵黄葛树挺立在学校综合楼前，囿于花台里，躯干不算特别粗壮。起初，并不怎么起眼，我也没有特别留意它。

在这里三周，每天两进校园。大概来后十天左右吧，我忽然发现树上的叶子开始整体变黄，很是诧异。与同行的菲儿妹妹谈及，她笑着说，你等着看，几天就黄完，然后全掉光，再长新叶。

心下，大为惊讶。一直以为，树均应为秋冬落叶，春天长新叶。而且，这么多年，对这么熟悉的黄葛树，居然从不曾留意过这个变化。

于是，从那天起，天天一到校园，就注意看它。

果然，如菲儿所言，树上的叶子迅速变黄，也就是三两天功夫吧，满树金黄，真的是眼见的迅疾，让人惊叹。

明明三月的春光，四处花红树绿，盈盈生机中却有这一树金黄，若不是亲眼目睹，真真难以置信。

仍若菲儿所语，叶子黄得快，掉得也很迅速。黄叶无风自落，铺得树下满地都是。蓝天暖阳衬残叶飘黄，煞是好看。

望着那落叶翻飞的情形，像极了秋天。

也就是两天功夫，枯叶落尽，只留满树空枝，尽显萧瑟之美。

哪能知道那让我童年时馋其味、成年后忆其壮的黄葛树，本以为经常可见、熟悉无比，却能为我上演这春色里的秋冬奇观？

今天，就要离开花城外了。最后一次凝望，我赫然发现，小时候心心念念的黄葛芽已经从枝条悄悄地探出头——它，没有忘记，这是春天。

黄葛树于春日里的这番神操作，让我目眩神迷。

原来，司空见惯很可能导致自以为是，所谓熟视无睹也就是这样的吧？

那么，有多少朝夕能见的事物，也和这黄葛树一样，曾经，正在，还将，被我忽视，以致错过了许多美好呢？

写在后面：记录树事，纪念花城外的学习时光，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