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记忆32（食堂粮店合作社）

唐建忠

　　上面的图片，左边屋山墙开的门是储蓄所，余下那一排房子，就是大院的粮店了。

右边这个简易棚子，是合作社卖菜的地方，往里就是合作社的小百货商店了。

我印象中的合作社，其实就是国营商店的代销点，货物由商店批发，人员及场地由各街道、社区居委会管理。

扣除人员的工资、房租、管理费外，利润上缴国家，居委会自己不得截留。

储蓄所、粮店在大院木桥的南头，紧挨着护城河，对面是一个饭店，好像叫羊坊店食堂。

坊是卖东西的市场，汽车局河南这一片，明清时期，大概是京城卖羊的市场。

饭店早上炸油饼，卖豆浆，油饼一毛钱一个，豆浆两分钱一碗。

北京的油饼和各地的油条一个性质，一块油面团放在案板上，擀成薄片，“咔咔咔”中间剁三刀，放进油锅里炸，捞出来后趁热，香脆可口。

买油饼好说，用细纸绳穿过去，打个扣，提留着就行；买豆浆你得自带小锅，塑料袋和一次性饭盒那年月还没有诞生。

星期天，有时父母开恩，给我六毛钱，叫我去排队买早点。一小锅豆浆六分钱，五个油饼五毛钱，找回的四分钱揣在兜里。

小锅盖儿翻过来，下面盛豆浆，上面摞着油饼。

端着锅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尽量保持平衡，为了美餐一顿，付出点辛苦完全值得。

回家后，父亲如果想起来，我就给他那四分钱，如果忘了，嘿嘿，那就是我的外快！

现在想来，家里买油饼也不光是为了打牙祭，油饼不要粮票，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我们小时候，粮食实行统购统销，买粮食只能按比例供给，大人每月三十多斤，小孩按年增长，最多二十多斤。

细粮、粗粮各半，细粮是面粉，粗粮包括大米、豆子、玉米面、高粱面、地瓜面等。

在北京，如果籍贯是南方，细粮的指标可以申请换成大米，粗粮中供应少许面粉，其他一样。

姥姥几乎每星期都带着我去粮店，买十几斤面粉，再拿上些小口袋，左一份右一份的装粗粮。

完后我扛着面，姥姥提着那些粗粮。累了，就坐在马路牙石上歇一会，歇够了，起身再走。

秋天是收地瓜的季节，粮店门前堆的和小山一样，地瓜在北京叫白薯。

父亲利用星期天的功夫，从单位借来一辆自行车，前面横梁上坐着我，骑车去粮店买白薯。

白薯五斤顶粗粮一斤，乍一换换口味，也挺好吃的。

几乎大院的人都来了，粮店门前人山人海，父亲好不容易买了一麻袋白薯，别人帮忙，抬到车的后架上。

往回走时，父亲在前面推着，我在后面扶着。

从此以后，就整天煮地瓜，蒸地瓜，烤地瓜，还有晒地瓜干。

我们大院的合作社虽然不大，但油盐酱醋糖，日用小百货，水果蔬菜，品种还算齐全。

去合作社买盐、酱油之类的活，一般都让我去，因为这些商品价格固定，不用防范，我贪污不了。

记得那一天，妈妈给我买了一本小人书，是金门炮战的故事，封面上是一个戴钢盔的战士，搬着炮弹正在装填。

我看得津津有味，一直在模仿炮兵战士的样子，装炮弹，推炮弹，发射炮弹。

姥姥叫我去合作社打酱油，我拿着酱油瓶子，继续模仿装炮弹，推炮弹，发射炮弹。

“啪”，酱油瓶子被我推到了地上，整个瓶口摔碎了。

全家人下了一跳，姥姥拾起摔掉了嘴的瓶子，说了我一大顿。我也知道自己毛躁，站在屋门口，一句话也没说。

还能怎么办，姥姥将掉了嘴的瓶子涮洗干净，递给我，还得继续用它去打酱油。

和现在不一样，那时一个家庭攒不了几个空瓶子，买汽水、买啤酒都要扣钱，喝完了空瓶子要交回，才能退还押金。

合作社的酱油、醋以及白酒，都一缸一缸的放在柜台下，酱油一斤一毛五，醋是八分还是一毛的忘了，烧酒六毛钱一斤。

卖酱油用提子，一提子正好一斤。当然白酒之类的，用一两或半斤的小提子卖。

那时节兴艰苦朴素，只要一提子能装下，漾不出来就行。至于好瓶子烂瓶子，没人在意，也没人笑话。

回去时，我小心翼翼的托着破瓶子底儿，生怕酱油晃荡出来。

原先没摔坏的瓶子，拧上瓶盖，一只手拎着就行，顶多倒换几次手，也就到家了。现在还得捧着，哎，倒霉催的。

那年月没有冰箱，北京冬天的水果，除了国光苹果、干红枣外，就是冻柿子、冻梨和冻海棠。

当然，还有一种进口的伊拉克蜜枣，甜的齁人，特别好吃。那种枣核中间有一道杠，特别粘，不好洗。后来听说传染甲肝，以后市场上就不多见了。

冻柿子得放在暖气上烘，待冰化了之后，在柿皮上撕个小口，喝里面的甜汤。

姥姥攒了几个罐头瓶，秋天下来山楂时，姥姥就买上一些，洗净煮熟，装在罐头瓶里。上面再撒上白糖，最后封闭瓶口，冻在北窗外。

临近过年，姥姥就拿进来一瓶，我和弟妹几个，每人端个碗等着。姥姥一个碗里，给我们挖上两小勺。

哇，红红亮亮粘稠的汤汁，好像透明的琥珀。舔一舔，酸甜酸甜的，比什么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