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准备 激荡人心的战争交响曲

华哥

　 1979年2月15日凌晨3时整，121师炮兵团奉命从集结地靖西县安德公社三合大队向中越边境的念井开进，并在那里占领发射阵地。

部队01.00时起床，01.30开饭，然后收拾随带物品，装车挂炮，移至公路等待出发指令。所有不能带不准带的东西，均归至后送物品，留在现驻地，由留守人员归拢统一保管。

出发的时候整个部队情绪都很高涨。坐在车上有的嘻笑打闹，有的拿出房东送的粽子来吃，一路上还歌声不断，比平时训练演习还要放松。

按照团政治处的安排，我继续下到榴炮一营，整个作战期间都随一营阵地行动。这一次我还是选择去二连。连队定车定位时，安排我和副指导员熊正根带三炮车。

安德到念井大约四五十公里，按平时正常的行军速度最多也就两个小时路程。由于往进攻出发地域开进的部队太多，本来就不是很宽的公路上人车混杂，挤得满满当当的，都嚷嚷着自己的任务重要时间紧迫，都在抢道而行互不相让。这时候什么指挥官，调整哨，统统不好使，统统的没了权威。眼看着上战场打仗了，谁怕谁啊！就这样走走停停，途中还看到了一起翻车事故。四五十公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十多小时，下午四点多才挪到念井。

到了阵地还没有来得及将背包从车上拿下来，朱副政委就要我将两个翻译两个向导分别送到二营和团前指。

榴炮二营就在一营阵地旁边不远，将翻译谭福亨，向导李志茂交给二营教导员唐柱光后，又马上带着向导黎玉金，翻译严永宽去前指。

阵地距前指大约四五公里山路，这时已经下午五点钟了，一来一回得两个小时，不敢磨蹭，招呼他们两个赶紧上路。路上跟他们聊起来才知道，向导翻译都是附近村庄的民兵，临时召来的。搞得我一路都很紧张，一是怕他们跑了，二是怕他们是奸细，按在枪套上的手就没敢松开过。后来发现这两个伙计思想觉悟还是挺高的，边走边向我介绍边境的情况。从他们那兴奋的模样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根本不怕打仗，觉得能跟着解放军叔叔去打仗是最大的荣耀。

哥们电影看多了。我心情大好，感觉这两个伙计还是挺对眼的。他妈的跟老子一样，都是好战分子！

将两个宝贝交给前指首长陈宗近副参谋长后，好奇心起，经陈副参谋长同意，我爬到了山顶的战壕里，想看看越军前线阵地到底是个什么态势，结果什么也没看到，不要说没见到对方的军人，连想象中的战壕也没看到。见不远处一个步兵的值班机枪手守在机枪旁边很无聊的样子，就走过去爬在他身边跟他聊了起来。机枪手告诉说，对面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时不时的有冷枪打过来，叮嘱我在战壕里走动时不要把脑袋冒出来太高，他们的枪打得比较准。不远处有个炮兵侦察兵用方向盘的潜望镜在观察战场，我又猫过去用侦察兵的潜望镜对着越方阵地扫了一遍，只看见两个老百姓不慌不忙地往村子里走。正在这时，听到高地左边传来几声枪响，一看手表，六点钟过了，赶紧下山。

炮阵地设在119号界碑高地的山脊上，前后都是山沟，高差近百米。上山的道路是工兵和民工临时挖出来的急造军路。坐着炮车行驶在崇山峻岭盘旋而上，掉下去就车毁人亡的土路上，提心吊胆的。

阵地位置虽已推平，但这对炮兵来说，作业量并没有减少，炮掩体还得自己挖。

　　从前指下来时连队已经吃过饭了，我只好跑到炊事班向司务长龙胜恩要了点辣椒酱和几块萝卜干，虽然简单却吃得特别香，将肚子填得满满的。早上开饭太早没吃饱，中午时间仓促没吃好，搞到现在确实饿得够呛了。

背包放在车上没拿下来，也不知车子开到哪去了。看到大家都是露营的，很多战士连雨衣也没拿下来，两三个人背靠背坐在火炮旁边迷糊，还有的干脆围坐一圈在抽烟吹牛逼。

因为早上起得太早，下午又跑了十几公里山路，这时候也感觉有点疲劳了，我就随便找了个草皮厚一点地方，裹上雨衣躺下就睡了。

　　2月16日全天进行战斗准备。挖炮掩体，单兵防炮洞，扫清射界，将炮弹搬到炮位，开箱，测量药温，擦拭准备炮弹等。我没有什么具体工作，就在榴炮一营三个连的炮阵地来回转悠。一营是我的娘家，我一当兵就在三连，对营里的连排干部都熟悉，很多战士也认识。转悠时见到插得上手的活就上去搭把手结个善缘。从最低层一步一步混过来的，我很了解连队干部战士的好恶。恭敬都是表面的，如果死皮赖脸地从你手里抢烟抽，嘻嘻哈哈地搜你的口袋，那就说明已经没将你当外人了。那时候别说骂他，踢他的屁股都没事。

天快黑的时候，团里3号首长，阵地最高指挥员副团长王德富带着两个地方人员来到我面前，交代说，这两位一个是中央电视台的周记者，一个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彭同志，现在交给你了，他们要去哪里，想拍什么，你都陪着。“你记好了，今晚口令:登记。回令:清楚。灯光识别是，问:一长，一短。回答:两长，两短。识别标志:左臂缠白布条。注意他们的安全，尽量不要走得太远。”交代完后，王3号带着通信参谋邓保华和警卫员一行转身走了。

“这是121师炮兵群的阵地，共五个炮兵营。这里是122毫米榴炮一营，左边是榴炮二营阵地，再往左是130火箭炮，85加农炮和军炮团加强过来的152加农榴弹炮营。”我带着两位记者，一边往二营阵地走一边向他们作简单介绍，并回答和解释他们提出的一些问题。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加上王副团长交代过不要走得太远，看过二营阵地后我们又回到了一营二连的阵地。三个人就坐在两门炮位中间的防炮洞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大家都不想睡觉，也许是太紧张，也许是太激动，都盼着快点打。

“炮手就位，全连射击，101号目标，8发急促射，装填！”

1979年2月17日凌晨4点40分，寂静的阵地夜空突然传来了李海青副连长激动得有点颤抖的射击口令。

就听得“呼”的一声，炮手们像触电似的蹦了起来，各就各位。

“表尺✘✘✘，基准射向向左（右）✘✘，8发急速射，装填！”

整个阵地，各炮长都在给本炮下达打击目标的装定诸元。

“一炮装填好！”

“二炮装填好！”

“三炮装填好！”

……各炮炮长逐个报告并举起三角小红旗。

“华山（二连代号）装填好！”

各连报告装填好后，武昌3号副营长谭周泉向指挥所报告：

“武昌（一营代号）装填好！”

紧接着指挥所下达“放”的口令。

“放！”各连副连长使劲挥下小红旗。

“放！”各炮长挥下小红旗。

“发射完毕！”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完后火力延伸射击。

因为平时实弹射击时限定了炮弹的消耗量，从来没有痛痛快快打过炮的炮手们，“今日得宽裕”，玩命的装弹，玩命的放。早把榴弹炮最高理论射速每分钟6发的规定甩到了脑后，就像发射速度比赛似的，全都达到了每分钟8发。“放啊，痛快啊！”

刹那间，只听得轰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不远处的山谷传回阵阵回响。有几个炮手的耳朵被震得流出了鲜血，一两个小时后还听不见声音。炮口焰火把半边天映得通红，发射时激起的汽浪把硝烟和尘土卷上了云霄。我在旁边看得热血沸腾！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些吧！”我差一点就激动得喊起来。

榴弹炮声音浑厚，85加声音尖锐，火箭炮“嗖嗖”的声音好似能穿透人的心脏。

好一首惊天动地的战争交响曲！

突然的雷鸣，把毫无防备的两位记者吓得跳了起来。赶紧扛着摄像机爬到高处使劲地拍摄。

我看着手表，炮火准备持续了25分钟。炮击停止后，彭、周两位记者兴致勃勃地回到我身边:“真壮观，真震撼！炮兵真了不起！”

“等会还打吗？”

“要听上级的命令。这时候步兵应该正在发起冲击。不管进展是否顺利，等会肯定还要打。越军炮兵也可能要回击！”

“他们能打到我们吗？”

“不怕。你看我们的阵地，正在山梁上，前后都是山谷，打近打远，炮弹都会落在山沟里，伤不到我们。”

一直到天大亮，炮兵群阵地都在待命准备中，再没有射击。

8点43分，3号首长王德富副团长过来了，告诉说，团指通报，步兵进展顺利。362团3营因为靠敌太近，前进受阻，合成军首长不敢叫炮兵火力支援，估计他们要自己攻上去。两位记者听后，觉得呆在这里再没有热闹看了，就跟王副团长告辞走了。

2月17日，121师炮兵群四个炮兵营全天在念井阵地处于紧张的待命中。

2月18日上午8点40，炮兵群跨过中越边境119号界碑进入越南境内，开始了为期28天的生死历程。

这一去枪如林弹如雨。

这一去多少健儿未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