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正青春】，那支用头发制成的毛笔

丽华50

看到征文的“正青春”几个字，突然就想起了那支毛笔，是发小春林哥用头发制成的毛笔。

那还是上中学的事。有一天春林哥问我想学什么，我说想学写毛笔字，他听了扭头就往外走。正奇怪着，他回来了，手中拿了支空笔杆，看我一脸茫然，他眯眯地笑着，找到剪刀攥起前额那绺又黑又密的头发，只听咔嚓一声，前额秃了！在我惊愕的目光中，他把那绺头发捋了捋，仔细用线绳缠好塞进笔杆，往我面前一掷，“给，毛笔来了！”我半天才缓过神来，感到眼眶里热乎乎的。

这支硬邦邦的头发毛笔自然是写不了毛笔字的，却给我一种被发小关爱的甜蜜。

早些年住平房，一户一户门挨着门，我家和春林哥家隔着一个门。春林哥早年丧母，姐姐出嫁了，哥哥当兵了，剩下他跟着继母生活。继母又有了三个孩子，家里的住房便有些捉襟见肘，他便经常往我家跑。小时候那些事儿大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跟着他晨练跑过步，还听他讲过故事，算是个不错的玩伴儿，自从有了毛笔事之后，他的形象陡然晋升了级别，用时下一个词儿，就是“酷”吧。



后来的记忆是他经常帮我家干活。有一次刷房子（把家俱搬出去，用石灰浆把墙壁刷白），我和爸妈忙到快天黑还没完工，正望着院子那一堆家俱杂物发愁，春林哥来了，杠杠的混身是劲，扛起家俱三下五除二，活干完了。

再之后是他当兵入伍成了一名海军战士，好像是在旅顺当兵。那年他回青岛探亲，再到我家，就有点英雄凯旋的味道，对着我侃侃而谈。侃他当通讯兵发电报的事儿，他发报码太快，对手接收不及，呼叫他慢一点，他索性用左手发报……那潇洒样儿，在我眼中俨然一个英雄。

再之后是我被特招文艺兵参军入伍。那年回青岛探亲，到家第一件事是问春林哥怎样了？妈妈说他和我是前后脚，我刚离开青岛他就复员回来了，被分配在一个街道小厂，结了婚有了孩子，不知搬去了哪里，看那样子过得挺苦。

我戎装回家探亲的兴奋劲陡然降到了冰点，问了春林哥的工厂地址就找了过去。工厂在四方区一个叫“小村庄”的地方，净是些矮房子，街道小厂在一个大杂院里，门口的厂牌显示是个纸箱厂。

快到下班时刻，大杂院人来人往，我在门口张望着，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国人着装还是蓝白黑灰的基调，突然有个扎小辫穿65式军装的女兵出现在这种地方，惹来不少回头率，有小朋友还冲着我喊“王芳，王芳”！

我顾不上这些，眼睛紧盯着那个大门，终于看到那个身影，没有了海军服，好像个子矮了许多，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我迎上去喊春林哥，他看到是我，竟把头一埋，走了。

这出乎意料的“把头一埋”，让我呆愣在原地，泪水涌出，我知道他心中的苦，只能看着他消失在人流中。

晚霞红灿灿的很好看，我心中却是一片灰濛濛的悲哀，那个俊朗潇洒的春林哥被生活压得变了样，走远了，走得我看不见了。



后来我在部队提了干，结了婚，生了娃。有一天忽然怀旧，就把春林哥的故事讲给老公听。老公静静地听完竖起了拇指，说这位春林哥是个男子汉，有自尊，也能为别人着想，他“把头一埋”，是让你忘掉他，说到底是为你好，看似冷酷却是有情有义。

我泪水盈眶，是为春林哥的坎坷，是为自己有这样的老公欣慰。

人生的路途花开花落，很多故事如空中变幻不定的片片彩云，注定没有结果。人与人缘聚缘散，随缘便好。

记录下来，是为那个梦一般的青涩岁月，是为那一份懵懂又纯真的情感，是为“那年我们正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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