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的力量(2)——正视老人的诸多问题

春暖花之语

　　5.正视老人的诸多问题

年轻时，我曾经十分不理解，公公一生不爱说话，似乎也不会操心，家里所有事情都是婆婆一人在打理，可她的子女们在闲暇谈论时，他们从来没说过父亲的任何不是，而经常会吐槽母亲年轻时的那些唠叨、那些争吵、那些不通情理地欺负老父亲的种种表现。我在和婆婆长期相处的过程中也有了切身的感受。

婆婆现在听力不行，和她交流时需要慢一些、需要大声一点、还经常需要带着手势。婆婆的答非所问我们已经习惯。她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口无遮拦，似乎从来不会用好的语气说好听的话。劝她到阳台晒暖，她问：“为啥？我又不冷！”请她午休后吃水果或喝水，她也问：“我不渴不饿，为啥？”提醒她下楼散步前要先上厕所、穿上厚衣服、戴帽子和手套，她还是很不情愿地问：“为啥？”她理解不了、也记不住室内外的温差，不知道外面的天气很冷，每次面对我们的好言相劝，她总是不顺从、永远不示弱，甚至会瞪着大眼、提着嗓门喊：“我没有尿，非要逼着我尿！”“我不冷，非叫我穿衣服！”“戴帽子会感冒，我就是不想戴！”她儿子无奈，只好妥协说：“好，帽子、手套，真不戴就算了，大袄必须穿！”老太太紧接一句：“五黄六月也要我穿？你想把我捂死？”儿子每次上班前，都嘱咐她：“你老了，别犟，要听话！”她反问：“你让我死，我也要听话？”满满的斗志。散步过程中，我问她：“累不累？”她回答：“累啥累？”在路上，我一直提醒她靠路右边走，她不耐烦地说：“这么宽的路，我碍着谁了？”刚开始教她认字时，面对熟知的字，她一脸不屑的样子：“我连这个都不会？”面对不会的字，她也很不在乎：“不当吃不当喝，我为啥要读？”在广场旁边的小石路上，看见对面走来的小孩子，她毫无顾忌地训斥人家：“那边的大路你不走，为啥非要来挤我？”看见楼下到处停放的机动车，她多次唠叨：“停这么多车！不知要干啥！”每天傍晚，一看到天黑，她就催我：“你咋还不做饭！”霸气十足。每次吃饭，问她“好不好吃？”她回答：“咋不好吃？能又多好吃！”在校园里，一见到野菜，她两眼放光、扔下拐杖就拔个不停，手提袋、衣服兜都装满了，还不走。我伸手想拉她走，她竟然一把摔开我说：“你们不弄，也不让我弄，你们不吃我吃，你们有钱，每月几千块，啥都不稀罕！”似乎要把满地的野菜全拔干净、都拿回家她才满意。以上种种，经常会让我们或者尴尬、或者无语，或者笑得掉泪，或者气得胃疼。可当我们每次都还在难受时，回头看她，人家却该吃吃该喝喝，淡定自若。

数年前，婆婆曾在老家定制过假牙，但无论如何，她受不了那个“不适应”，就一直不带；听说奶奶听力下降了，我女儿马上给她买了助听器，只试过一次，同样也是因为不适应，放一边不用了。2019年10月22日，她第一次走失之后，我女儿还给她买了个智能定位手表，她嫌费事，始终没用，现在已经不知丢到哪里了。婆婆不能受一点热，吃一顿饭的功夫，能连续脱三层衣服。从外面回到家，坚决不换鞋。每次饭后，随地乱吐。

每次给她换衣服时，她都说：“我今天早上刚换过”，每次让她洗澡，她还是回答：“我今天早上才洗过”。在某个时间段，她只会想一件事、做一件事。吃饭的时候，她不会把馍、菜、汤、鸡蛋等交替搭配着吃，而总是把最先看到的、或者最先拿到的一种吃完，再去吃另一种。再比如，老家有人送我们一些花生，自从打开包之后，她终于有活干了。于是，她早上起来就开始剥，饭后马上坐下剥，午休起来还要剥。我劝她说：“休息吧，少剥一点儿就行，剥了之后容易坏，等吃完之后咱再剥。”不管用，无论我们如何阻拦，她硬是坚持把那一大包全部剥完为止。

特别是在去年10月中旬那个银杏叶飘落满地的季节里，年轻人都在驻足仰望，摄影留念，而婆婆不知在哪天听谁说过，银杏果可以卖钱，于是，她每天就弯着腰，用她的拐杖，在树根下、树叶间，扒拉着、找着，不怕冷、不嫌脏、不怕摔跤。几天后，她的鞋底下、衣兜里、卧室里的地面上全部被搞得黏糊糊的，擦不净、洗不掉，每天如此。我爱人给她钱，她也不要，我们连续几天好言相劝或大声反对都不管用。她硬是一直坚持了两个多月，直到树上所有叶子全部落光，直到冷风刺骨下不了楼，才终于断了这个念想。

婆婆的这些问题，年轻时也曾经有过表现。我和爱人结婚时不想让老人操心，只是请单位领导主持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婚后的暑假，才把双方母亲接过来住了一个月。半年后，小姑子结婚，我们提前一周回去，问家里准备得咋样了？婆婆回答：“等着你们拿钱办呢”。爱人当晚召集了本家的长辈商量。辛苦几天，终于办完事儿了，刚送走妹妹两口，56岁的婆婆竟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原来是在前一天，我爱人在交待她办事时，她总是记不住，于是反复多强调了几句，可能是口气重了一些，她受不了委屈了，就想以这种哭闹的方法让本家长辈好好训斥儿子一番。当时的我实在接受不了，心里想，这个婆婆自己没什么本事，竟然还这么不懂事、这么不顾情面。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回老家办事儿，好多年没见过面了，邻居们都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忽然听见婆婆在骂：“谁欺负俺了？不得好死！”原来她看见老家门前的树，被脏水淹没了。顿时，本来热闹的场面变得一片尴尬。

我们生孩子时，没有请婆婆帮忙。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当时只有一间房子，实在没地方多住一个人；另一方面，爱人也知道婆婆的性格和能力，他担心婆婆帮不了我，甚至会引起矛盾。后来，因工作关系，爱人需要到外地半年，而我刚刚调入一个新的中学教数学，并且还当了班主任，工作特别忙。此时，我女儿八岁，特别需要有人帮忙做饭，而我们也正好刚刚搬进了三室一厅的新家。爱人这才主动提出请婆婆过来同住，我迫不及待、非常欢迎。婆婆来家之后，我利用一周时间，耐心地、反复地，终于教她学会了锁门、开门，教她学会了开关燃气灶，带她到菜市场学习买菜，想着终于有婆婆帮忙了，我应该可以轻松许多了，我当时非常开心。知道婆婆没有上过学，不太会算账，我每次都特别细心地把买菜钱换做十块一张的，交给婆婆。给她讲，每次拿10块钱去买菜，既是算错，也亏不了多少。直到有一次，我发现她竟然分不清5元和5角，就再也不敢让她买菜了。说实在话，婆婆不惜力气，很勤快，自从教会她拖地之后，她每天都会坚持拖一次。但对于做饭，她不会动脑筋调节，只会日复一日地熬糊涂、下面条，也会发面蒸馍、包饺子，可以做熟，至于味道，却不敢评价。最大的问题是，她不会亲孩子，从来不曾给女儿买过任何零嘴，更不会哄小孩子开心，尤其是当女儿的小伙伴们来家的时候，她甚至会表现出厌烦的表情，或说一些令孩子们不爽的粗话。为此，女儿曾经哭着抗议说：“奶奶，你为啥和别人家的奶奶不一样，太令我失望了”。在我们婚后的三十多年时间里，婆婆和我们同住的时间应该超过15个年头。在多年的相处中，婆婆帮我做饭、拖地，我在花钱上不怎么计较，在吃、穿方面尽心照顾，在周末和节假日，也从来不忘记表达礼节和孝心，婆婆没有对我表达过任何不满。我知道她没有文化，没有坏心眼，而且我的娘家和婆家距离很近，从农村出来的我在生活细节上也没有太高的要求，能迁就就迁就。对于她的一些不良习惯，我尽量包容。所以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