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罗 纯,实名罗盛纯 ,男, 壮族 ,初中“本科” 中共党员。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生于广西天峨县纳直乡,原籍凤山县乔音乡霞里。曾“担任”县、乡、村干部或者“领导”。现在天峨县司法局闲职。文学爱好者,以诗歌、散文、通讯形式在区内外刊物和网络上发表文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正文标题:炊烟袅袅党隘村</span></p> <p class="ql-block">玉兔年的阳春,晴空如洗,鲜花盛开,我离开党隘村已整整一周年。党隘村是我的扶贫工作联系村,虎年三月,新的扶贫工作对象调整,我也被“调整”了。于是,我来向我的扶贫对象道别,道别我萦牵梦绕的念想党隘村。</p><p class="ql-block"> 车颠簸两个多小时,来到村部已近黄昏。我站在新建成的村部办公楼顶眺望:村部门前是宽直的大道、硬化的篮球场、精致的戏台;还有周边山连山岭连岭的莽莽林海,夕阳下的村庄掩映在林海里;村民们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楼房,楼顶炊烟袅娜,缥缈如云,朦胧似梦。袅娜的炊烟,好象多年不见,还是这么亲切、缠绕、缱绻……如幻如梦,让我不知身在何时何地。恍惚间,我又回到了五年前的党隘,回到了党隘最初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没有正式联系帮扶党隘之前,我跟随翔虹先生先后两次到过党隘。初始进入党隘,是从燕来村的后背坡驱车进入的。越野车如同老牛喘着粗气,在泥泞的盘山机耕路缓慢爬行十余公里,又小心翼翼下山十来分钟,才如老牛如释重负地停在岩里的村部。休息片刻,越野车又沿着盘山的机耕路缓缓爬行十余公里,才进入党隘村。从山脚到山顶,又从山顶到山脚,又从山脚到山顶,让我想起了晴隆二十四道拐的抗战公路;而建筑在高山之巅的党隘村部,让我真正理解了“高山仰止”的真正本意和深刻含义。</p><p class="ql-block"> 要走进峭壁上的党隘村部,必须沿着用木柱搭起的扶手护栏,小心翼翼爬行,才能走进办公楼庭院。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狭窄的办公楼前,横七竖八堆满各个时期的记录牌和标语牌;办公室内凌乱堆放材料书报,积满灰尘;墙上的布置,简单“扼要”。我们的突然到访,让闻讯赶来汇报工作的乡村干部局促不安,手脚慌乱,答非所问。这狼狈相,也许是长期受“山高皇帝远”“春风不度玉门关”“检查不会到我家”的习惯而造成。而与之陪衬的是眼前的景象:整个党隘,山高坡陡,沟壑纵横,细长而弯曲的梯田沿着山腰,像一绺绺被撕碎的布条,缠绕在绿竹丛中,若隐若现;天然隐蔽的民房四周,找不到一条入眼的出入通道。山谷、山腰、山顶,除了细长的梯田和参差不齐的居民房,遍野就是杉林和茶林,山谷高大的椿树格外显眼,这些椿树记录着党隘的过去和未来,这些椿树被村民们视如生命般珍惜着、守护着。</p> <p class="ql-block">我第二次进入党隘村,也是陪同翔虹先生路过的。我们的工作目标是,到库区移民最多的豪明村进行调研。路过党隘,目光定格,民房、杉林、茶林、竹林、椿树、梯田、炊烟……所有的风景依旧,面貌依然。 </p><p class="ql-block"> 2016年10月,我作为挂点单位负责人跟随挂点县领导翔虹先生以帮扶干部具体细致地走进党隘,那时的党隘和最初印象差不多,道路还是那条路,梯田还是那样梯田,静止的杉树和油茶林还是样静止,谷底那几十株的老椿树好象被谁家姑娘出嫁被用来打造嫁妆而少了几株;只不过村部门前的木柱扶手换成了水泥砖搭成的围栏,村部楼顶上加盖了一间像样的会议室让人有个落坐的地方。只有门前泥泞的公路两侧,几家刚新建的楼房点缀了党隘的风景,而那时的党隘每一户瓦房或茅草房的边上,是没有一根矗立的烟囱。</p> <p class="ql-block">五年后的今天站在村部楼顶上,将目光凝聚在我视野内的村庄,就会看到交连岭上高大挺立的几十根风力发电杆上的扇页在风摆动之下,像一排风车游走于崇山峻岭之间,山岭下就是党隘村十几个小寨新建后的楼房,楼房边矗立的烟囱里冒出白色的炊烟,这样的景象,就像一幅壮观的风景画。</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幅“山水画”,我又把时间倒回五年前。那时,每天清晨,党隘村支书的爱人就会系上围裙,点燃灶火。瞬间,炊烟顺着屋顶瓦缝窜出,然后在房前屋后弥漫开来。睡在木楼上的我们,被炭柴味的炊烟熏醒,但见灶前的支书爱人,腮帮映上红霞,胜似仙女。我们洗漱毕,吃过热腾腾的早餐,然后背上挂包走村入户。之后,因工作需要,我返回县城处理公务。</p><p class="ql-block"> 再之后,每个月陪同翔虹先生去一两次党隘,每次都看见村庄弥漫着炊烟,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赶往村支书家的步伐。因为炊烟里弥漫着柴草味、腊肉蒜苔味、豆腐葱花味、辣椒鸡丁味、五色糯饭味、米酒醇香味,因为这些乡村味止不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脚步,更何况凡俗农家子弟的我?!特别是支书爱人精心用玉米果粒蒸熟熬制出来的清醇陈酒也能“佛跳墙”。</p> <p class="ql-block">党隘村的土地上长满了庄稼,有水稻、玉米、油菜和油茶、油桐及板栗,它们都是乡亲们用以解决温饱问题和增加经济收入的食粮作物。秋收过后,在乡亲们的门前屋外都堆满了像玉米杆,油茶和板栗树的干枝这些柴草,用它们来烹煮庄户人家的一日三餐。</p><p class="ql-block"> 在党隘,最美的风景是清晨的炊烟,最动听的声音是清晨的锅碗瓢盆“交响乐”。每天清晨,当村支书家烟囱里的炊烟升起,袅袅炊烟随着轻风升腾起来。于是,韦意干家的、黃银飞家的、韦凤吉家的,还有居住在山腰上韦品恒、韦品足、韦家用等几十户集中安置点,及下隘小河边上的覃爱香等二十多家农户的炊烟也袅娜升起......不多时,好象整个村庄象村支书平时下的扶贫动员号令一样,逐屯逐户就随着各家的炊烟升起,整个党隘的村庄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味:“咵咵咵”的切菜声、“噼噼啪啪”的柴火声,红红的灶膛、浓浓的炊烟随着饭菜的香味飘溢在党隘村庄周围......伴随着初升的太阳,饭菜的清香味伴着淡淡的炊烟,缕缕掠过屋顶,如雾般随风飘荡,在党隘村的上空打着旋,转着圈,弥漫着整个村庄。袅娜的炊烟美了党隘,清香的农家味醉留了过往商客。</p> <p class="ql-block">五年中,万类万物都在变化,自然的,人为的,烙印在我脑海里的党隘炊烟亦如是——从人家的瓦瓴缝隙中冒出,从人家的篱笆网眼中挤出,从人家的屋檐下飘游,到改厕改水改灶的专用烟囱吐出。炊烟从黑变白,由浓变淡,与白云交汇,游戏于蓝天。</p><p class="ql-block"> 五年中,自然的变化,人为的变比,党隘的路从过去逼仄的泥泞小道,变成了宽敞并配置高杆太阳能路灯的水泥大道,大道伸至红水河边的豪明村,伸进油茶高产示范园,伸向药物示范园,伸至家家户户的庭院,伸进家家户户的田间地头。</p><p class="ql-block"> 五年中,自然的变化,人为的变化,党隘的山更绿了,绿得像深蓝的海;党隘的水更清了,清得清澈见底,下隘屯的小溪小鱼悠哉悠哉嬉戏于卵石间,小鸭红掌拨着清波游弋于水面。而便民桥上光洁的鹅卵石连接着百年椿树下的石凳石椅……这些景致在见证着党隘的变迁!</p><p class="ql-block"> 五年中,那袅袅的炊烟,那飘香的陈酒,那善良的大嫂,那憨厚的支书,那淳朴的村民,他们没有乞求、他们没有奢望、没有揣测,只有友情、亲情、纯情,他们的淳朴感情就是:“党爱党隘人民,党隘人民爱党”。他们在炊烟中敬酒、喜笑、欢歌,我真诚希望他们把幸福写在炊烟里。</p> <p class="ql-block">欣赏党隘的炊烟,牵动我对家乡的思绪,对母亲的思念和牵挂。我的家乡下景村与党隘村状况相同,也是贫困村。家乡的炊烟如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定格在我的心里,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闻到母亲燃烧柴草的清香。</p><p class="ql-block"> 挂村五年,我很少回下景看望年迈的母亲,偶尔回去,母亲就叨念着:要好好做事,要对得起党隘人!即便来与我聊天的发小们议论:家乡如何如何变化慢,隔壁村安装了路灯、硬化了道路、引来了自来水、修建了河堤、全村楼房立面装修……母亲便说:国家会安排的,迟早会轮到我们的!送走发小们,我帮母亲打理灶火。母亲佝偻着身子,在灶台边移动边叨念:你不经常回来,我独自在家,生活很好,不用挂念,乡亲们轮流来看望我,帮我干活!末了,母亲又不忘告诫我如何做人做事、遵纪守法之类的话。望着挪步蹒跚的母亲,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点头说知道,并使劲往灶里添加柴草,炊烟又弥漫整个厨房,不知我的泪水和母亲的泪水是被炊烟呛出来的,还是用炊烟来掩饰各自内心的离别忧伤……</p> <p class="ql-block">我不敢告诉母亲我的扶贫故事——为了帮扶户建新房,我被患有精神病又无女主人的户主举着菜刀满屯追砍,村支书如何为我挡刀,又是如何把他送精神病院后,把他捡来的养女送去读书,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毕业三年的生活费都是我负责,还利用他治疗期间为他建好新房,从一砖一门一窗我都亲自过问;也有同样性质的另一个帮扶户是无男主人,女主人也是年老体弱半疯半傻的样子,更气人的是游手好闲的惟一儿子到处外出流浪,一年到头不见归家,把母亲留在一间废弃的牛棚里居住,自己偶尔回来就到亲戚家居住,为此我不知打了多少电话,甚至出车费给他从外地回来协助我建房。当两家新房建成后,为了让空荡的新房有点家味,我又自掏腰包从县城里采购东西,上至床架、床上用品,下至锅、碗、碟、盆、餐桌、椅子、水桶、洗刷用具等生活用品,拉了一大农用车到他们家中布置好。当党隘村顺利通过上级检查验收,送走检查组之后的那个时刻,我撇开人群偷偷地流泪了!我安慰自己:我无愧于党隘的炊烟,我无愧母亲的炊烟!但我愧对年迈的母亲!下景与党隘相距近百公里,但两地的炊烟同在一片蓝天下融洽相汇!</p> <p class="ql-block">五年时间,在扶贫中许多让我感动的人和事也不能与母亲和乡亲们分享。当我把新书包和球鞋及自己已读初中女儿穿不上的衣物装上一大袋,送到一位读了小学四年级在冬天里还穿凉拖鞋的女孩手中时,她也许因过于激动或且东西过重,她用跪式的礼仪接过我手中的东西,并含着泪花连声说了无数个“谢谢”!当她到镇上读初中后我每次去送生活费时,她从我手中接过钱物时,那标准的鞠躬致礼及泪流满面一步一回头走回教室向我致谢!还有因车祸致残,而多年没法认定伤残等级,得不到残疾证的村民,为了我送上门的那本残疾证而欢天喜地之后抱我而泣的男子汉;还有那个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贫困大学生,为了得到应征入伍,我跑前跑后地争取名额,最后作为所读院校应征对象而光荣入伍,如今留队服役志愿兵,每到逢年过节,他都从遥远的军营里第一时间发来短信问候,如果不见我及时回复他就打来电话致谢!这些温馨既垂泪的故事永远铭记于我心底!相比被发小和乡亲们的误解我也释怀了!因为我和那些并肩作战在扶贫攻坚战场上的战友们做到了不负韶华不负民。</p> <p class="ql-block">离开党隘的炊烟虽然不久,除炊烟和民众,那里的一草一木也总是让人感觉温暖的,那烟火的味道和游离在村庄边缘的炊烟香味,让翔虹和我、志远、泽泉、胜乾这些离开党隘的扶贫人感到安心。无论我们走多远、离开多久,当站在家乡和新的帮扶点上看到同样那片炊烟,我就会想起过往的党隘:房檐还在!南瓜藤还在!树梢还在!草垛还在!还有我所钟爱的鸟鸣花香与下隘溪边的鹅卵石和老椿树还在!还有我们为之付出五年心血的村庄与丰收的土地还在!还有支持我们和默默奉献青春的工作队员及淳朴的乡亲们都还在!!</p><p class="ql-block"> 兔年的3月1日,是我正式离开我最熟悉的党隘整整一周年。我没有了那种纷繁的忙碌和残酷竞争的压力,没有了为日常生活和工作琐事而烦恼的迷茫与无奈,我有了时间常回家与母亲和乡亲们拉家常,看母亲的炊烟,看家乡的风景,尝家乡的风味。也许,经过故乡、故人和故事的洗礼后,竟变得如此放松,恬静、闲散!或许,对于我们每一个从乡村闯入城市的漂泊者来说,心安处永远在故乡无际的田野上,在儿时嬉戏的小河畔,在故乡袅袅的炊烟里……</p> <p class="ql-block">可是,回家乡数次多了,或许是离开党隘久了,我这才发觉我这颗浮躁的心,依然在我憧憬的炊烟里,奔波于炊烟的生活和工作中,浪迹于他乡,或者彼一阵我在灯红酒绿、推杯换盏中,会淡忘一切。但夜深人静时,总会时时怀念起家乡和党隘,怀念起那炊烟飘动的村庄,远离了家乡和党隘的炊烟,我的生命似乎成了一条断流的河,一块荒芜的田地,一无收获。只有炊烟,以及村庄里那些与炊烟站在一起的风物,才能让我的生命保持长久的美感、幸福和丰盈。</p><p class="ql-block">2023年3月1日于天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