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记忆

幽梅

　　想念不是刻意的，它出现在很多我们无法控制的瞬间：看电影，听首歌，或者就在这个春天的下午，虽然寒意、倦意阵阵，脚步还是不自主地迈向那条曾经熟悉的街道、走进那个曾经住过的地方，眼睛随着心努力搜寻着记忆里的边边角角。

　　我家以前是在一个大院子里，院里有平房、楼房、锅楼房，还有很大的停车场和汽车修理车间，唯一的绿化是房前屋后的大树和菜地。下雨的时候，停车场旁边的地面就有大大小小的水坑，春天的水坑里游着麻麻点点的小蝌蚪，我们撅着屁股捉住在石头缝里惊慌失措逃窜的蝌蚪，把奋力扭动的小黑点放进玻璃瓶里，想着带回家养成四条腿的青蛙。

　　现在院子已开发建成小区了，林林立立的楼群占驻了汽车和蝌蚪们的地盘，院子的后门居然还在。那时候我们上学、放学经常走后门，门边小屋里住着一对田姓的老夫妇，他们总是会早早开门，也早早关门，于是爬门翻门成了我们晚上回家必选的体育项目，在一次次惊心动魄地锻炼中既提高了我们爬墙翻栏的胆量和技巧，也顺带增强了我们的身体素质。

　　西街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两边仍是低矮的居民房和郁郁葱葱的大树。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穿着小花猫图案针织背心、小心谨慎不偏不倚走在大树下的小女孩的背影，那时候觉得头顶上的树好高好大，像把绿色的巨伞一路护着伞下小小的身影。

　　记得西街左边有家小餐馆，一口大锅上一年四季蒸着几盘做好的菜，印象最深的是摆在锅中间的那盘鱼，几条小鱼煎得金黄金黄地躺在泛着油花儿的汤里，上面洒着几根红红绿绿的辣椒丝。即便是早餐吃得很饱，也要挨到那家餐馆门口悄悄地瞄上几眼那金黄的鱼，然后狠狠地咽下不争气的口水。锅旁总是站着那个胸前搭着一根粗黑辫子、嘴角有颗黑痣的姑娘，她就像锅里的鱼一样，总让我瞟完鱼后又忍不住瞟向她那比鱼还好看的脸。现在她还住在这儿吗？这里已经没有餐馆了，大多都是杂货铺，清明节快到了，红红绿绿的清明花热热闹闹地摆放在街面，找不到让我咽口水的鱼和那个好看的大辫子了。

　　再往前走，是我放学抄小道回家经过的小巷子。家家户户窗边门前总是种满了小花小草，枝枝蔓蔓一家绕着一家，红的绿的黄的让人眼花缭乱，各家的灶台热闹非凡 ，空气带点甜、带点咸，飘着香气、烟火气，充满了熙熙攘攘的暖和。现在这些房子都破旧了，怯怯地倚在新建的楼房旁边，那些花儿草儿也被清理没有了。房子里的人也老了，他们依旧如以前一样怡然地打着麻将聊着家常，仿佛时光对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容颜的改变。

　　有人说活在当下，我喜欢看看来时走过的路、想想曾经同路的人和路边的风景，它们像冬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上点亮的火柴，微弱的光和热却足以温暖我们此刻疲惫麻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