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87年年底 偷偷摸摸地任性出发,和一个同事,以及他的一个忘年交弟弟,坐火车换轮渡登上海南岛。当时正是十万人才下海南的时候,海南是一片热土,是许多不安分的人梦开始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途中的几个场景至今记忆犹新。一是在贵阳到湛江的火车上,满车厢都是年轻人,戴眼镜的居多。原来都是同道人。《海南开发报》当时已经卖到火车上来了,每一点关于海南的信息,大家都如饥似渴。当时我有点蒙圈,在这车上,是该说普通话呢?还是继续说方言?改口来得太突然。我虽为语文老师,可当年还没有要求用普通话教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了火车,改坐湛江到海安的长途汽车。外边的风景,没有觉得很好,因为还是黄土路,飞尘弥漫,而且还有热意。当时可是十一月份了!窗外,最让人跌眼镜的是:男人随地小便,无遮无拦,对着一面墙尿尿,像监狱中的犯人。这种情形一直延伸到海南,不独广东是这样。所以现在想起来,古时候为什么会将岭南作为流放地?便是因为它的不开化、不文明,是蛮荒之地。孤悬海外,故而封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封闭的事,是吃饭住宿都是先消费后结账。我们在文昌的时候,住完酒店走人了,酒店还不知道,到了海安,我们将住宿费如数邮汇给这个酒店,当时就是好奇,想试试是否真能轻松脱身,结果还真如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另一件封闭的事,是海南当地人的排外。他们以为我们去抢了他们的饭碗,游街抗议,一次还打伤我们同事,因为我们吃夜宵喝酒划拳,他们说我们大声喧哗,用酒瓶将我们一个男同事爆了头,送进了医院。</p><p class="ql-block">直到海南省有了明显的变化,不断电了,不断水了,国贸区开发出来了,海甸岛建设到四路五路了,滨海新村住满了外来人了,本地人出租房屋就可以无忧无虑喝老爸茶了,这才对我们“大陆人”友好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海鲜真好吃,海水非常清澈,海边还能捡到贝壳,五颜六色,各种卷,真美。大东海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那种绿,就是碧玉一般;亚龙湾更不用说,直接让你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那是蓝,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蓝,一大片,包裹着你,令你窒息。以后这些海水就被人为污染,变黄、变混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海口东湖的三角池,椰子树下,广场上,找不到工作的人才们天天聚集,互通信息,商量怎么留下来。后来省长梁湘通过电视发表讲话,允许人才们摆街边摊,暂时解决生存问题。很多人就是这么坚持下来的。那时候,卖报也能生存。闯海人一波一波地来到,人才热之后,是投资热,内地各省银行的钱都被提到海南来炒房地产,泡沫泛滥,皮包公司满天飞,一个椰子掉下来能砸到一个总经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海南经济开发区”就是一块金字招牌。自建国以来,就视经济如洪水猛兽的中国人,此刻不惜一切代价要淌经济开发这趟“浑水”,红灯区也附着在海南的机体上成为一颗醒目的恶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鸡”是妓女的代称,还不怕你不信,那些做鸡的,大部分是女大学毕业生,宛如古代的青楼女子,才情兼具。她们为了早日出国,不惜出卖身体,数月后就能赚到10万(当年不是小数目,现在的100万也未必比得上),洗洗身体上岸,出国,走人。后来又出现了站台的、站街边涂脂抹粉穿着暴露的“鸡”,她们是职业化的卖肉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过当时赚到第一桶金的人不少,小三群体像微生物一样繁殖,道德被击穿底线,开放的代价是携泥浆而俱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2年,朱镕基总理及时收缩银根,海南的泡沫被彻底挤压,王石、潘石屹们撤了,回内地发展去了,海南沉寂了,幻灭了。与海南一起幻灭的,还有我们的青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才无所用,是海南迄今为止都还有的现象,当年的当红炸子鸡郭凯敏就是在海南被蹉跎掉青春的,他的搭档张瑜也出国了,两个人走了不同的路,然而结果都是一样,新人很快取代旧人,只留下一声叹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一同上岛的那一批人,大部分走了,留下来的不是为了赚钱,是因为“此心安处是吾乡”。两袖清风,倒也少了心理的落差,但是爱情远离,青春不再,是不能假装潇洒来隐瞒的伤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龙歧村、龙昆下村,那些我们居住过的民房,只留下记忆,还有罗大佑摇滚的歌声:“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海口市还是电动车满街跑,代替了建省前的三轮车,一个没有地铁的城市,依赖的还是个人的交通工具。没有深水港,一到节假日就堵车的海口,一个一天只能承受万吨轮渡的港口,如何成就自由贸易港?我们的疑问和忧虑依然很多,但是,海南岛的开发,从秦朝纳入版图,到两汉伏波将军剿灭叛乱,唐宋代开始对外贸易,明清重视人文开发,到现在中央一波波坚定的支持和决心,我们不是那海边观望的人,也不要只做一个还能凫水的鸭子,应该有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信心,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毕竟,这里拥有我们整个的青春,和完整的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