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明节将至,以此文纪念我的爷爷奶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爷爷钱树是地主,家在江苏沭阳的二圩,他生于1917年, 2003年去世,享年八十六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68年,我四岁,爷爷51。那时,我不喜欢钱树,我最恨的人就是他了,他是地主,他是坏蛋,这是钱树刻在我幼小心灵深处的标签。恨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别人都骂他,批斗他,也因为他,我和最爱的堂姐,都变成了狗崽子,全家因为他,也身陷水深火热之中。</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个夏天的早上,家中成年人,都被要求开批斗大会去了,我没人管,听到村口锣鼓喧天,口号震耳欲聋,我很好奇,跑出屋子,来到西大路上,路上人山人海、队伍分成四排,延绵蜿蜒浩浩荡荡,四排队伍的前面,有两排人,这走在前面的两排人,大约十几个,每人头戴纸糊的高帽,脖上用细绳挂一个铁牌子,牌子上面有两行粗粗的黑字,下面的三个大黑字上,用红笔画了大大的叉号,其中就有地主钱树。队伍中不时有组织的喊着口号:”打倒XX X、打倒XX……”的口号声,那些喊口号的群众,面黄肌瘦,这些饿着肚皮的人,好像打了鸡血,满脸都是兴奋。年幼的我,也受了鼓舞,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亮起小嗓子,激动的跟着狂喊,小手拍的通红。特别是喊到“打倒坏蛋钱树” 的时候,我更是吃了蜜糖一样兴奋,我那是懵懂无知,那些大人们是为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到达位于老庄的村部,民兵维持秩序,红小兵、学生、人民群众,像训练有素的军人有组织的坐好,人们那么听话,那么有素养,像现在的电脑系统程序,整齐划一。领导讲话,批斗其它坏蛋,我都没有兴趣,一直到大喇叭里,传来威严的吼叫:“把大地主钱树压上来!”只见两个年轻的民兵,一人一只手拽着坏蛋地主钱树的手,另一只手,压在钱树的后脖子上,把他从看守的房屋中,快速压到主席台前,两只年轻有力的大手,默契的朝前一送,地主钱树重重地趴在地上,鼻子与脸处在地上,已经塌皮流血,刚才还兴奋无比的我,也十分后怕,这有多疼啊!这不是惨无人性吗,那时不知道这个词语,只是这么想,知道疼……幼小的我,不担心地主钱树的伤势,十分担心疼我的奶奶,她又要伤心流泪了,每次钱树被批斗,奶奶都会默默的流泪,现在,奶奶就在批斗会现场,看到地主钱树的悲惨下场,一定心如刀绞。(这里我补充一点,这是我后来知道的,奶奶是地主婆子,她为什么没有被批斗,奶奶娘家是革命家庭,奶奶的亲五爷,是电影《南征北战》陶团长的原型,名叫陶月飞,因为这层关系,知性瘦弱的奶奶才免招批斗……)我不知道她坐在哪里,但我知道她在伤心的流泪,四岁的我,多想去拉起趴在地上的地主钱树……我不是为了地主钱树,而是为了疼我爱我的奶奶!他趴在地上多长时间,奶奶就要伤心多长时间……批斗会一直持续到我小肚子咕咕叫唤才结束,只见奶奶垫着小脚,快速来到主席台前,搀起地主钱树,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他满脸的鲜血,边擦边哭,小声说:“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奶奶搀着爷爷,边安慰,边慢慢的朝家走去……</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中,我偷偷的朝奶奶房间望去,只见奶奶坐在床上,搂着钱树的头在安慰,批斗会上一声不敢吭的地主钱树,此时在奶奶怀里,象孩子一样委屈的嚎啕大哭,嘴中念叨:“我没做亏心事啊、我没作孽、我们祖祖辈辈都没有作孽啊……”奶奶摸着她的头,帮钱树擦着眼泪,奶奶细声慢语的哄着说:“我懂,我都懂,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别哭……”奶奶嘴上叫地主钱树不哭,自己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直掉……当时,我嫉妒的想:“人人喊打的地主,奶奶,怎么是非不分,还哄他?他又不是像我一样的的小孩……”我又天真的想:“奶奶流泪,地主坏人也会哭吗?他们也有眼泪吗?”因为我无意中弄出响声,钱树立马止住了哭声,擦拭着眼泪,擦泪水的时候,擦到了脸上刚刚添上的伤疤,嘴巴一裂,那痛苦的样子,十分“好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立刻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朝我苦涩的笑笑,向我招招手,叫我进屋去,那谦卑的样子,象似做了什么亏心事,向我这小孩讨好,我才不理他,厌恶的跑开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没有幼儿园,我四岁就要在家中担起一些活儿,比如割猪草。地主钱树被批斗,我们这些狗崽子也不会好过,成份好的孩子不与我们玩耍,割猪草也不欲与我们为伍,视我们为荨麻毒草、半夏毒草一般,远离我们。只有大我一岁的堂姐带着我,陪我割草、玩耍。我割得慢,姐姐叫我歇着,她把她割的猪草倒进我背篓中,自己再去割,我知道姐姐爱我,可小小的我,还是想加入贫下中农的队伍,想向他们靠拢,大家都是孩童,一起玩,多好啊,可每次玩后,我都是鼻青脸肿,眼泪鼻涕的回家。有一次,我又加入他们队伍,没有一会,毫无疑问,我又是嚎哭收场,姐姐告诉我,奶奶听到哭声,垫着小脚,就朝外跑,嘴中念叨:“是我们家金子的哭声……”奶奶因为跑的快,小脚又没有跟,瘦弱的身躯重重的摔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与奶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地主钱树,以前,他做的都是生产队的最苦最脏的活。现在,生产队要种瓜,地主钱树是个文化人,他读了几年私塾,生产队给他安排种瓜的活计,正是瓜成熟季节,香瓜香千里、西瓜大而圆、小瓜白嫩可口,只有四岁多一点的我,弓着单薄的身子,偷偷遛进了他的瓜棚,想他恩赐一个小瓜给我吃吃,可当他看见我的时候,毫不留情,一声断喝:“这是生产队的瓜田,不是我的,快走……”绝情的把我赶出了瓜地……我更生气了,真是坏蛋!自己的孙子也舍不得?(未完,待续)<a href="https://www.meipian.cn/4otan009?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3592098&first_share_to=copy_link"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我的地主爷爷下》敬请关注!</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