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18的跨年夜,我们正披星戴月地在巴丹吉林沙漠腹地赶路。</p><p class="ql-block"> 12月31日,农历冬月十四。进沙漠的第四天。</p><p class="ql-block"> 冬季的沙漠夜晚冷得蚀骨,保湿杯里的水早就变成混着冰碴的冰水,背包里的几十瓶矿泉水也冻得硬如磐石。又累又冷又渴的我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黄沙,开始暗骂自己脑子进水,家里好好的床不睡,偏跑这鬼地方来找罪受。</p><p class="ql-block"> 炎从身边经过,语气有些焦躁地抱怨天都快黑透了还不扎营,再这么走下去不累死也要冻死。</p><p class="ql-block"> 我偏着脑袋看看他,很想附和几句,又怕影响队伍士气,更不想显得自己娇气,玩重装户外,一切行动听领队指挥,领队九鹿没说扎营,就咬着牙扛吧。</p><p class="ql-block"> 可这沙漠实在太难走了,平地还好,无非就是深一脚浅一脚费点劲,可如果遇到沙山,一步三滑是必须的,运气不好踩到空鼓的沙包,哧溜溜就滑到底,那时候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p><p class="ql-block"> 背包太重了,8天的路线按10天配备水和食物,即使一再精确到克来减负,每个人的包也都在50斤以上。所有的物资都上了冻,揣在裤兜里用来救命的大白兔每走一步都硌一下大腿,可我实在不想把它拿出来,手指头在羽绒手套里都已经冻僵啦!</p><p class="ql-block"> 脚也开始痛了。</p><p class="ql-block"> 鞋在今天早上悄悄变形,疯狂挤压我的双脚内侧,永无止境的抬脚—陷落—抬脚—陷落,有几片趾甲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它们正在瘀血坏掉。</p><p class="ql-block"> 好在,脚也是冰冷麻木的,除了被有节奏地挤压的脚骨,肉体并不会感觉到过多的痛楚。</p><p class="ql-block"> 九鹿在不远处喊着什么,可是风太大了,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循着声音找过去,我整个人顿时怔住!</p><p class="ql-block"> 探路的九鹿和铁子已经攀上了最高的沙丘,并肩站在一轮清冷晶莹的圆月下,二人瘦削挺拔的身影披洒着淡淡的光泽,包裹在沙丘起伏的绵软线条和月亮银辉之中,像极了两个仗剑天涯不知归途的游侠。</p><p class="ql-block"> 黑色天地一片荒凉阒静,只有耳旁尖啸的风,蛮横地扬起漫天黄沙,将它们沉默着四散,落在或许更远的沙丘之上。</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走这苦不堪言的沙漠,是读过的射雕,看过的三毛,背过的边塞诗词。是自幼深植心里的侠客梦,是用虐体的方式对俗世无奈进行着无声反抗。</p><p class="ql-block"> 或者,大概,就是为了此刻这美得令人失语的一幕。</p><p class="ql-block"> 冬月十四的月光。除了月亮和我,忙着低头赶路的队友谁都没有看见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