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文字/绿草苍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图片拍摄/绿草苍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 黄土地上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插队落户,知青的身份就是农村中一群特殊的社员。我们每天面对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贫困的人群,机械地出工、收工,不知所措地进进出出,在没有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之前,处在一种迷茫、无助,无所适从的状态之中,尤其看到农村贫穷落后的面貌,冰凉的心,恰似寒冬的黄土高坡,渐入了一种冰封萧杀的状态。</b></p><p class="ql-block"><b> 知青带队的孙队长好多天过来转一次,有时会召集我们简短地开个会,聊一些在我看来毫无指导意义与建树的话题,观察一下点上的状态,看着没出什么大问题,便又转下一个知青点儿去了。想打开局面完全要靠时间,靠我们自己。</b></p><p class="ql-block"><b> 知青点里总会有比较机灵一点的人,过年前,一个晚饭后,有人提议去队长家拜访一下,别看我是副点长,但毫不谦虚地说,我是点儿上最笨的一个。生产队长姓刘,是个中年人,后背长了一个很大的锅,知青们当面叫他刘队长,背后有人叫他背锅子队长,刘队长,话不多,从他脸上永远你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老婆精明能干又爽快,两个女儿和我们一样大,后来都成为了一起要好的伙伴。刘队长八十岁的老母亲,肚子里长了一个瘤,坐在正房的火炕上,拉着我的手让我摸,还真在她的肚子上摸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硬块。她说: "老了,治不好了,也不治了。″看她的精神尚好,没想到,过完年就去世了。</b></p><p class="ql-block"><b> 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接通知大家都回家过的节,正月十五过后就得回到知青点。回来后正赶上背锅队长家办丧事,按照本地风俗,我们前往家中进行了悼念。似乎从这以后,农民渐渐地不再疏远我们,我们也与农民熟悉了起来。看来,入乡随俗,才是我们打开僵局的法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class="ql-block"><b></b></p> <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在农村呆久后,对农民的生活便有了大概的了解,有的人家能吃饱饭,日子还算过得去,有的人家每日都挣扎在温饱的生死线上。</b></p><p class="ql-block"><b> 生产队我见识过一家人的生活状态,可称之为农村的贫困之最了。队上有户刘家老大,弟兄几个都在村里,他的生活最困难。刘家老大生得矮小瘦弱,女人是个瞎子,不能下地干活,家中两个女娃尚小,由于没有劳动力,就成了村上的特困户。 </b></p><p class="ql-block"><b> 瞎老婆和七八岁赤着脚没穿鞋的大女儿抬着一桶水,每天从社籽院门前走过。木桶是漏的,桶里的水边走边漏,到家也就快漏光了。我用知青的水桶担了一担水送到他们半坡的家中时,男人不在家,女人和孩子们都坐在土炕上,听到来人后,女人慌忙摸着下炕招呼着,我在她的家中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盛水的东西。地上只有一个破缸岔子,估计是别人家扔掉不要的,除此以外,能装水的,就只有灶台上的大铁锅,地上的漏水桶显然不能装水,我只好将两桶水倒入缸岔子和铁锅中。环顾四周,小土屋内灶台上放着两个裂了纹的破碗,地上一截木桩子上面挖出了两个碗囗大的圆木槽,询问后才得知,是两个孩子吃饭用的槽子,炕上一块磨秃边的破炕席,一堆破烂的棉花套子是全家四口人夜晚唯一可以遮寒的东西,还有一个破木桶,这便是单薄多病的男人和他的瞎老婆,两个冬天没有棉服穿的女儿们的全部家当了。</b></p><p class="ql-block"><b> 别人是无法想象到我当时被震惊的模样,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出那个"家"门的,除了一囗大铁锅以外,其余的东西一文不值,一文不值啊!刘家老大弟兄几个都在村里,他和当保管员的小弟弟住在一个院子里,怎么日子能过成这样?贫穷的原因是家中没有劳动力,农村人普遍日子都不好过,就算弟兄们帮忙,也是救得了急救不了穷。 </b></p><p class="ql-block"><b> 过几天,我再去送水时,只见一家四囗人呆坐在炕上,单薄的男人抹着眼泪,原来是家中断了粮,我犹如"没有粟米,何不食肉糜″般地问了一句:"洋芋?″答:"洋芋也吃完了。″ 这又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见到揭不开锅的情景。 </b></p><p class="ql-block"><b> 弄不明白的是,陇西是一个贫穷大县,每年都在享受国家反销粮、救济粮的政策,像刘家老大这样特困家庭,正是救济的对象,如何能有断粮断顿的情况出现?唉!人间疾苦,我又如何会想得明白! </b></p><p class="ql-block"><b> 知青的面粉是统一管理的,实在是帮不了他们。回到城里家中,母亲帮我在衣箱里挑了一些大人孩子的旧衣服旧鞋,包了两大包,在刘家老大夫妻的千恩万谢中放在了他家的炕上,我这颗被揪得生疼的心才得到了稍许的安慰。不几日,看到刘家大哥套上了我父亲洗得掉色的干部服,她的两个女儿脚上也踏拉上了大好几个号的旧鞋。 </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在社籽院门囗见到过的一幕,同样令人惨不忍睹,一个中年男人向队长借粮,先是卑微地乞求,被无视后,又蹦高嘶吼几声,然后掩面而泣地蹲了下去…… </b></p><p class="ql-block"><b> 村里还有大冬天光着屁股满街跑的孩子们。一户好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大一点儿,不仅长得像,打扮也一样,春夏秋冬,都是赤着脚光着屁股满街跑。十来岁的哥哥,带着几个弟弟,大冬天在外面浑身上下就裹个黑棉祆,两条鼻涕柱永远挂在冻得青紫且胖乎乎的脸上,他们和父亲长得如同相似形,区别只在于大人穿裤子穿鞋,而孩子没有。</b></p><p class="ql-block"><b> 看来人的生存能力和适应力该是极强的,这些孩子很少生病也冻不坏,并且还活蹦乱跳的。</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网图(致谢原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下乡不久,就注意到了一位中年妇女,长得文静漂亮,皮肤白晰,红唇杏眼高挑的鼻梁,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女人少言寡语,不与它人交往,每天准时出工。后来听人讲,说这女人是个远处嫁过来的外地人,以前还当过老师,嫁到这里后得了一种遗尿症的病,每天出门干活时下身先要垫上厚厚的尿布,到了夏天味道很重,遭人嫌弃,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远离人群。我曾两次尝试与她沟通,她总是笑而不语,从来没听过她讲话,我好奇地想,她说话声音一定很好听,也一定不是当地囗音。可怜的女人,不是哑巴的哑巴,若不是因为穷,她可以去医院看病,也可以过上更好一些的生活,好在听说她男人对她还不错。</b></p><p class="ql-block"><b> 还有一个外村嫁过来的女人,头顶着一头鸟巢一样的乱发,乱发中掺杂着一些草棍,爱说笑爱走动,精神没有问题。在一个农闲的下午,笑嘻嘻地走进了社籽院,经询问,才知道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梳过头,也没有洗过头发。想帮帮她,我就烧了一锅热水,给她洗头,想着洗干净了就能帮她把乱麻一样的头发梳理开了,她很配合,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都说不中用,不甘心的我,分别用肥皂和碱水为她认真地洗了两遍,结果,梳了好久还是梳不开,无奈之下,只好建议她把这一头虱子窝的乱发推光,重新长出来就好了,可是那个年代,别说是农村妇女,即使是时尚的城里女人,也不会轻易推个光头的。过了许多年以后,碰到队上的人打听鸟巢女人时,说她因病已去世多年了,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人,一定是因为过于不讲卫生才患了病。</b></p><p class="ql-block"><b> 这时就理解了我插队前,父亲说的话了,农村的女人要比男人还辛苦,男人干完活儿往炕上一躺缓乏,家务事一点也不管,女人同样下地干活,上工的路上背着背蒌,一路走一路铲着路两侧可以添炕用的草;下工后,还要做饭,洗衣,喂猪,添炕,带孩子,伺候公婆……吃饭时,男人公婆先吃,家中来了客人吃饭,女人孩子是不能上桌的。女人不仅家庭地位低下,同样出工工分也低,在农村,生成女人就是当成半个牲囗用了,难怪农村重男轻女,都愿意生男娃,男娃长大可分得土地,挣工分,一生也要少受许多罪。</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村里有一些年近七旬的小脚老人,身体硬朗,也参加劳动,比如切洋芋籽,在仓库簸粮食,唯有这些老人才干得最好。见过她们在社籽院里切洋芋籽,在洋芋表层坑坑洼洼有眼的周围,一刀刀切成块,最好在一场春雨后种在地里,洋芋籽有坑眼的地方就会长出芽子,还要在每棵芽苗周围刨上土堆,以尽量复盖住地里的水份,地下的洋芋才会长得更好。</b></p><p class="ql-block"><b> 小脚老太们下地锄田,蹲不住,每人都有一付用破布制做的厚厚的护膝绑在膝盖处,锄田时,在地里跪着挪动。她们挣的工分就要比年青妇女又少一些,在队上我当过几天记工员,所以知道得更加祥细一些。</b></p><p class="ql-block"><b> 正是春播时节,付队长指定我接管记工员的工作,这个活好干,但首先要把全生产队的人都认清楚,每人出工的工分别是多少,这是记工员首要具备的条件。这不算是个难题,主要是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记工员新民是一个老实厚道的同龄人,与我们知青交往甚好,所以,我被迫当了三天半的记工员,就将记工本交了回去,辞了这份莫名其秒的差事。</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农村人生了病不是先去医院,而是先信迷信,万一好了,也就省了就医吃药钱。有一位叫葡萄奶奶的老太太,六七十岁的老人干净利落,长得也很好。有一次开春在山上锄草,我与她挨着,不一会,人们忽啦一下做鸟兽散状地四处逃离,我也被人一把拽开,告知,葡萄奶奶又犯病了,回头再看时,只见老人还跪在原地锄草,囗中念念有词,时而伴着低声的窃笑……巡视后未走远的曹付队长,被一帮婆娘的大呼小唤地叫了回来,只见他边往回奔边解下裤带,到了跟前,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扬起布条做的裤带,朝着葡萄奶奶就劈头盖脸的一阵狂抽,嘴中还连吐带骂,见状,我便上前阻止,"不能打,会把人打坏的,这是迷信……″大家又忙着把我拉开,说葡萄奶奶不会疼,被打的是上身的毛鬼…说来也怪,葡萄奶奶既无反抗也没被打倒在地,反而笑着念叨的声音更大了,曹队长停了手,叫来俩个男人把老人送下山了。</b></p><p class="ql-block"><b> 下山时,我接到通知,午饭后和生产队妇女队长刘萍萍去大队部开会。吃过午饭我俩往大队部走时,路过萄葡奶奶家,门里门外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我俩挤进去看时,葡萄奶奶被粗麻绳直立反手捆绑在房柱上,浑身颤抖着,紧咬着牙关,身上脸上已经被水泼得全部都湿透了,撍在脑后的头发被抽散,一绺绺的贴在脸上,两只小脚还在不停地左右轮换着打着节拍,牙缝中哼唱着奇怪声音……眼前站着几个家族中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喘着粗气,一看便能猜想到,刚刚与毛鬼进行过一番搏斗,葡萄爷爷无奈地蹲在墙角抽泣着,我又忍不住地提高嗓门说了几句不能打,要送医院的话,忽然葡萄奶奶停止了念经一样的咒语,提高调门叫出了我的名字,还说:你不是要去大队开会吗?还不快去?她那里话音未落,我已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挤出人群跳到了大街上。事后,百思不得其解,她是如何能叫出我的名字?如何清楚我要去大队开会的?</b></p><p class="ql-block"><b> 再见到葡萄奶奶正常出工,就整整过去了一个夏天。两年的农村生活,让我亲眼目睹了西北山区农民的困苦,如草芥般的卑贱和顽强不屈的生命力。</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我们插队的坡底下,𣎴足百十户人家,以刘姓为主,一个村庄远近论起来都是亲戚套亲戚。队长姓刘,队上的付队长,生产队会计,保管员,记工员都是刘姓本家,只有曹付队长和几户个别外姓人家。尽管曹付队长的能力和人品我是极认可的,但总觉得曹队长能进入班子,一定是当时干部政策的兼顾而为。</b></p><p class="ql-block"><b> 我们村儿南傍渭河,北靠山根,村里的庄稼地大都分布在北面的山上,由于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的原因,山上的地都是无法灌溉的旱地,当时农村大修水利的提灌工程,几乎就是一个摆设,没有实用价值。为数不多的一点川地,也是指望下过大雨后渭河截流的水才能有些浇灌。川地也叫水地,几乎都做为政策的自留地分给各个农户,知青下去的第二年,也分到了二亩水地。</b></p><p class="ql-block"><b> 由于这种靠天吃饭的自然状况得不到有效的改善,在干旱少雨的西北高原,农民辛苦一年,年终交完公粮,剩下的粮食才能进行再分配,到手的粮食很少,难以为继一年所需的口粮。劳动力少的家庭,粮食加上洋芋,全年也只是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还会有青黄不接,揭不开锅的时侯。</b></p><p class="ql-block"><b> 农户们的收入是有帐可算的,以我们下乡第二年为例,1974年,生产队年终总决算,一个工大概是一角七分钱。10分一个工,壮劳力的男人出工一天也挣不了一个工时,平日只挣8分,女人挣6分,只有特别忙时,比如耕种、拔麦,每人才能涨两分,一个男性壮劳力一年干下来,也就挣个几十块钱。因而,长年以来,这里农村人的温饱是首要的大问题。</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