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

兰心妙韵

千山万水的跋涉，只为了赶一趟人生的末班车。纵使跌跌撞撞，我来时，你还在，一切刚刚好的样子。

辨不清列车行驶的方向，但我不会太担心，只要没有搭错车，它定会载着我到达想要去的地方，下一站，总会有出口。

行囊里带的东西不多，两件衣物和一大包药品。每一次出发，各类药品是第一准备的要物，好像只有这样，内心才会觉得踏实一些。除此之外，也就只带一身这个年龄该有的倦惰了。没有份量的沉重，让我拎得足够气喘吁吁。

出发时，没有告诉母亲，我只是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不然，她年老模糊的记忆支配下，总会生出许多颠三倒四的念叨来，像个孩子一样，掰着手指数着儿女归来的日子，想来那是一种心痛。以前，每个周末习惯了去看她，如果不去，不出十天，她就会打电话过来，盘问这个聊聊那个，最终想表达的就是一份牵挂，实质上，那也是只有母亲所能体会到的一种孤独。这两年，很少接到母亲的电话了，因为，在漫长孤独的岁月里，她已然分不清哪一个日子是她所殷殷盼望着的。母亲在向记忆告别。当医生的小妹说的含蓄也说的明白。在清浅的日子里，让母亲用自己的方式安暖着一颗孤心，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随身带了一本喜欢看的散文集，刚好适合在夜深人静时浏览。伴着车轮滚滚，我从缱绻的字里行间，穿越春夏秋冬，体味人生百态，感叹悲欢离合。也许，能在烟火里生出诗意，在琐碎里沉淀安静，这才是我们驾驭生活的最大能耐。

熄灯了。无眠。

列车继续前行。

那就和自己说会儿话吧，悄无声息的那种。这两年，这是我惯有的常态，想自己的心事念自己的絮语，想的杂乱无章，念的无头无尾；可以天南海北，也能鸡零狗碎；不需要伪装，更不需要顾虑。世界那么大，能陪你说话的人却不多，我的孤独与红尘的喧闹格格不入，既不快乐，也不悲观。仅仅是这样，便感觉已是浮躁后有了一份心安。

过往间，又念起一些人来，不是偶尔，而是常常，藏在心底的褶皱深处，一不小心就从眼睛里逃出来。人世间的故事说来话长，道理我全懂，但还是很多时候理性会败给情绪，无数个安静闲置的时光里，独自游走在自己灵魂深处的天堂，允许一切自然发生。

想起人生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那大概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前往青岛的绿皮火车，没有空调，汗流浃背，一大帮子同事谈天说地，拥有了那时该有的快乐。那一次，爱人给我买了两套时尚的旅游装，还有一双舒适的鞋子，我用风的速度，云的姿势，游遍了江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而如今，那些熟悉的人和事，都早已成了生命里的过客，也成了记忆里的常客，关于他们，只能在偶尔的消息里感叹时间的不经用。今日出门时，爱人叮嘱我要穿暖，要按时服药等等，牵手二十多年，粗心大意的关心，成了我旅途中的一点安慰。有时候，只要你用心珍藏，一些微小也会成为生活里的感动。

关于成都，那已经是四年前的记忆了。那一年，女儿上了大学，内心多少有点空落，于是兄妹几个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托着病体，没有太多的感触。回来以后的日子里，慢慢觉得那是一个我值得留恋的地方，十月份的温度，宜人的气候，还有那里人们的随性和安逸，好像都是我想要的节奏，此后，一份渴望不断在心间滋长。希望这次，会有不一样的遇见。

车窗外，万家灯火闪烁。平常百姓家的每一扇窗里，都上演着一个烟熏火燎的故事，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不论故事怎样开场，落幕时的结果都会一样。白天的喧闹过后，在夜的沉静里，他们又在继续酝酿着明天的故事，只不过，有些故事刚好我们路过时赶了巧，而有些故事我们只是错过了一点，正如此刻我与那些灯光擦肩而过。

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曾步履蹒跚，一个人在迷茫中穿梭着夜的黑暗，拐角处刚好有那么一盏灯光，让孤心瞬间有了些许温暖，流浪的脚步找到了前行的方向，从此，有了人生下半场的故事，而那盏灯光却成了我生命中永远的光亮。在后来磕磕绊绊的前行路上，我终于明白，一个人去追寻光亮的同时，首先自己要学会发光。这些年，我曾无数次将这句话私语给自己。

谁会仔细计算过，这一生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个黑夜呢？谁又会用心推敲过，哪一个白天是你最值得留恋的呢？也许不必太执着吧，眼里有光心中有爱，那便是人间值得。

一位年轻的列车员，正静坐在火车廊道的座椅上，托腮静静凝望窗外。记不清是哪一年我要奔赴哪座城市的列车上，同样的一副画面至今烙在我脑际深处，或许对她们来说，无数个漫漫长夜只能选择这种方式度过。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呢？她到底有多少天没有回家了呢？也许，她也正和我一样，心里藏着对家人的挂念，对生活的渴望，抑或，是对人生的思考，对过往的回忆。

对面床铺，一位陌生的女子早已在梦乡里呓语，看样子，这一定是一个甜蜜而美好的梦。但愿如此。

穿越冬天的寒冷，就会看到春天的希望，而春天刚好已在路上。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下一站，幸福。

2023年3月13日凌晨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