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潘坊——纪念我们上山下乡五十周年（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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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同朋友们的建议，将本文上、中、下的下篇——【往事】分离出来，独立成一篇，篇名：《潘坊的故事》，原文则分为上、下两篇——【足迹】和【情谊】。

上篇      【足迹】👣

　　潘坊！难以忘怀的第二故乡。

建立于1959年的福建省顺昌县元坑公社潘坊大队，1984年更名为元坑乡宝庄村，1992年元坑撤乡建镇，因然而然现在是元坑镇宝庄村，它是五十年前我们作为福州市全市第一批上山下乡的福州一中等知青插队落户的一处闽北小山村。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穿越半个世纪的风尘，回眸我们逝去的青春，终身难忘知青岁月。

　 九年前的冬天——2009年12月19日，我们曾经相约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潘坊，重温了年轻时代的旧梦，留下了感触深刻的印象，七年后我整理编写成《远去的潘坊》等系列美篇。

　

      2019年3月23日我们又集体回到了五十年前插队落户的第二故乡。 

        再回潘坊

      离梦依稀在， 

      一别九载兮！ 

      近乡情更怯， 

      相见语依依。

      飒飒枫林逝，

      新新阆苑奇。

      莫嫌村土小，

      且建且珍惜。

    （村口在我们插队时期原有的一片枫树林已经消逝，现在代之而起的是2016年底建成的公园，给我们意外惊喜。当年只有四百多人口的小村子曾经接纳四五十名福州知青插队落户。）

　  今日的脚步，又踏上旧时生息的土地。悠悠之潘坊，再次拥抱久别归来的福州知青。
      又闻到了潘坊的炊烟，又见到了潘坊的父老乡亲。潘坊，我们回来了！

　　清明节临近，山上的树木争先绽放出新芽，公园里各色花卉次第开放，道路边、田埂上的荒草借着春色正在返青，此时我们恰如其草，与它一样都在远芳侵古道啊。

我们能够回到旧地重游，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青春的时光，此时此景万般的情思再涌上心头。这里毕竟是我们芳华碎地，青春逝水的地方，虽然它已今非昔比，但是它珍藏着我们深深的眷念，还时常吸引着我们的关注。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潘坊的土地里留下了我们多情的足迹，知青的记忆中镌刻着潘坊的山山水水。尽管时过境迁，当青春不再，当容颜衰老，每次踏上这片磨炼我们人生的热土依然还是如此激动、如此感怀，五十年光阴已逝，多少的欢乐和忧伤仿佛就在昨天。

　　当年夏收夏种“双抢”时手脚浸泡着日晒如热汤的稻田水，早春下烂泥田双腿没入冰冷刺骨的铁锈色水，劳动出工中解渴的清甜山泉水，收工时于水渠中濯足沐浴洗衣的清凉溪水……如今这一切都只剩下回味。

 

这是贯村而过的宝庄水电站的供水渠。

　　时令正值早春二月，那年头的这时候村里的老人们还上身穿黑布棉袄，下身着黑布单裤，双手拎着火笼贴近跨下走街串巷拉家常，这时候也正是男劳力和知青开始挖烂泥田，着手春耕春种的时节。

而今已经难以抱有播种成长于这片土地上的太多憧憬，再也感受不到春夏稻禾拔节生长的强大生命气息，也享受不到秋冬田园里各种农作物收获的喜悦，还有那在溪流、森林里捕猎的乐趣。

我们抛弃了无尽的忧伤，也告别那太多的磨难和辛酸，可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些非常岁月。

今日潘坊的田野仰天冥思，无言以告，唯有那花桥溪水依旧径自流去，不肯回首……

　　诗云：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若不是回潘坊这天途经谟武村恰逢墟市我们下车遇到，他想搭我们去潘坊的专车而自我介绍，我们真的认不出这人是“荸”。像他这样五十年前村里身强力壮的全劳力，已被岁月涤荡得面目全非，而今他们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沧桑，与我们记忆中那时候的体魄强健的形象在快速切换，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可不是，这次返乡，大小知青中有的因体质原因来不了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五十年是长，还是短？人生的脚步从不停歇，总是匆匆前行，还来不及细数时光，来不及细品世事，就只剩下满满的留恋和回忆，于是乎蓦然惊醒，我们确实老了！      

      敢问潘坊你也要老去吗？不论岁月几许，不管陵谷沧桑，哪怕你再老，也还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荸”和他前几年不幸偏瘫的老伴。年轻的时候他们可是村里的金童玉女。

　　潘坊（宝庄）村位于顺昌县名胜古迹的宝山与演山的夹沟之间，清澈见底的花桥溪从村前潺潺流过。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它远离市井的喧嚣，静谧详和。这里是潘坊农民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沃土，这里是福州知青艰苦生活和辛勤劳动过的故园。

祈愿宝庄两山静好，花溪安澜。

      由于村庄所处两山之间的山沟狭窄，所以日出迟，日落早，日照短。令人称奇的是那年代不带钟表下地干活的生产队长却能每天准确掌握指挥出工和收工的钟点。

      潘坊也许不是一个山水绝佳的小山村，然而它却是我们深深怀念的地方。　

      那时候天很蓝，水也清，空气很清新。知青们心很纯，貌也美 ，前途很渺茫。

　　这是我们见证的潘坊村通往外界的第四代桥。九年前回乡时特意驻足留影的第三代桥，毁于半年后的特大洪水。2010年6月18日顺昌县一带因多日连续的暴雨引发洪灾，宝庄（潘坊）腹背受难，岌岌可危，被随时可能塌方的村后的吴坑山与村前的花桥溪暴涨的洪水围困成为孤岛 ，400多名村民在此度过了惊魂八昼夜。央视现场直播报道了灾情和救援场景。福建省政府灾后表彰了十大抗洪英模人物，时任宝庄村的党支书榜上有名，当之无愧。

2010.6.18抗洪救灾场景（图片来自网络）

　　1974年5月插队时期，2009年12月返乡，这一次再回潘坊，我们三人三次都选择在进村的桥头合影。

　　

　　五十年前这条路引领我们走进潘坊村，开启了苟且的知青生活 。改革开放的时代赋予这条路从村里向外界延伸再延伸，把农民的人生带向诗和远方。

村里的大多数年轻人和当年称为知青的我们一样，被时代的潮流所裹挟，离乡背井而去。然而两者走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我们从城市到农村，丧失了继续深造的机会去接受再教育，泯灭了纯真的理想，被剥夺了为国家做更大贡献的权利去插队务农；他们从农村到城市，为了抛弃如父辈那样敝衣枵腹、贫困潦倒的命运去闯荡，去努力奋斗，去创造和收获自己的崭新生活。儿孙已在福州安家的老农感叹说，那个年代如果去一趟福州，就像去了北京天安门一样了不起，一样兴奋，哪里敢想像这辈子能够生活工作在福州，在福州买起了房，成了城里人了。

       现实社会的步伐带走了小山村的繁忙和热闹，留下了平时的格外的宁静，原本七八百人的村庄，现在常住人口只有一二百人。如今的潘坊少有年轻人的身影，留在村里的主要是老年人和儿童，其中有我们插队时期的同辈农民，他们和我们一样正在步入古稀之年，我们九年前返乡时还会面过的更年长者已经寥若晨星。

　　我回想起插队时曾经去山上出工或者去宝山游玩，沿途依稀可见一成片一成片荒废了的梯田长满了一层层茂盛的芒草，以及废弃了的零星散落在林间的小造纸厂，它们的厂舍、漂浆池和光滑细腻如新的毛边纸的烘焙墙还保留完好。这些情景让人遐想联翩，历史上潘坊该是何等繁荣，何等富有生机，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劳智慧的潘坊人啊。

而今的潘坊和许多农村类似：人少，地荒。大批青壮年人外出谋生，或者移居他乡，村里缺乏劳动力，农耕后继无人，荒芜的田园更多了，还在种的耕地更少了。收录于《现代汉语词典》的“双抢”一词，随着夏季抢收抢种的消失将成为淘汰的词语，从事农活的“农民伯伯”之称呼应当更新为“农民爷爷”。举目四顾，插队时期我们也曾经为之累死拼活过的水田已经所剩无几，除了较平坦的地块，沿山的梯田大多数改种杉木、罗汉松或者其它经济作物了，前些年的强项柑橘、四季桂花因市场价低落而走向衰败。我们离开潘坊后的农二代、农三代对于农事与耕作已经生疏，以至外行。闽北山区分布广泛的烂泥田的耕作技术有朝一日会不会成为申遗的项目呢？呜呼！再过十年、二十年谁来种地啊！

　　公园与道路上狗儿悠闲地蹓跶。夕阳西下，老牛暮归的景色已经不再，村里耕牛几近绝迹。村民不再喂猪，各家各户的猪栏空置已久，类似于城市的空置房。

像九年前那样满村庄跑的牛和猪及其它家畜家禽很少了，现在进进出出的小汽车、运输农产品的载货汽车多了。村里有了先富起来的人家，当然贫穷的家庭还有存在。此行离村前夕我们知青筹款数千元慰问年老病残生活贫困的乡亲，聊表报恩之心，村民感激之情殷殷，潸然泪下。

　　共和国领导人规划的共同富裕之设想燃起了人民群众美好的愿景。“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政府之庄严承诺正在实现。

美丽宝庄、美丽乡村、美丽顺昌的号角吹遍城乡大地，各个镇乡村的面貌大大改善。尽管还有等待帮扶脱困的群体，顺昌县2019年却刚刚脱掉贫困县的帽子。

📹下篇    【情谊】

　　这一次的返乡之旅仍然扎营于县城环境优美的竹苑宾馆。

　　22日晚餐后的留影。

　　宝庄人合影的标志性V造型。

　　雨纷纷的清明时节，云雾缭绕着山峰，雨后的县城显得分外清新迷人。

　　热情东道主的接风晚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去年春天在福州萌发的愿望——春暧花开来看你，今天实现啦，前天是春分节气，今天来到了潘坊，亲切拜会了父老乡亲。这无疑是老知青们最后一次集体重返第二故乡，伤感和欢悦兼尔有之。

　　老谢看起来面容憔悴。他是宝庄村健在的最元老的村干部之一，多年来为村庄的发展建设呕心沥血。记得我们初来插队时，他和生产大队的干部社员敲锣打鼓到花桥渡口迎接，突出的高个子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2009年我们返宝庄时老谢还是风采奕奕。

      新建的村头公园令人耳目一新，欢迎的横幅还是那么鲜红醒目，憋足了劲的爆竹迸发出震耳欲聋的连响，元坑镇领导、村两委和当年的干部党员以及乡亲们早早就等候着热情相迎，多年之思念，娓娓地倾诉，满眼仔细端详，泪花闪闪欲滴，双手紧握不舍，又恐顾此失彼，一片欢声笑语，一场悲欢离合，小山村又一次洋溢着大欢聚！

　　知青的情，乡亲的谊，交融于这秀色可餐的宝庄公园。

　　长亭外，古道边，知交半零落。我在演山时期的村民也是邻居，大部分都没有遇到了，只有他两次都来相会。

　　宝庄村前，我们九年前来过的由撤除的森林小铁路路基改造的泥土村道已升级为水泥的省道，现在从宝庄的公路可以通往洋门、上湖、宝山，初衷是为了配合宝山旅游而建，只是这条耗资三千万的道路讫今并未到它发挥这个作用的时候，倒是为宝庄村民提供了方便的汽车道和清静的散步环境，超前啊。

　　全村都能听见的鞭炮声震撼着病痛缠身的老村民，他们都知道今天知青回来了，心潮澎湃，无奈迈不出家们。只要能走的 ，不顾已八九十岁高龄，拄着拐杖、家里人扶着也要来到村口现场，还有好几位从几十里外的谟武村、福丰村一路跟随知青来去，会面再会面，非常珍惜这个机会。

　　为保证拍照出精品，严谨的恩微客摄影师在整顿模特队伍。

　　九年不见，村部院内的柏树已翻了个个头，一派勃勃生机，但愿宝庄村父老乡亲的生活也如此蒸蒸日上，幸福安康。

　　绽放满地的鞭炮屑俏与百花争春。如春燕般归来的知青和东道主喜沐春风，欢心荡漾。

　　盛情难却的欢迎村宴。老农友毕壁早早就许下了“杀猪钱”（意思是个人承担宰猪飨客的费用）欲招待难得归来的知青。常回乡看看吧，听听那似曾熟悉的乡音，尝尝那些记忆里抹不去的潘坊的味道。值此美好时刻，又唤起了对我们刚下乡时狼吞虎咽热腾腾、香喷喷的蒸白米饭就炒咸大头菜和芥菜煮饭汤的深度记忆……

　　23日宝庄午晚全宴的大厨毕壁伉俪。

　　姐妹、母女，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家族可不是一般的戏，通过她们的夫君掌握了宝庄村近几年连续“两朝”的大权——村支书兼村主任，级别最低的姐夫毕壁也位居今天的主厨呢。所以我们知青视这位母亲为垂帘听政的宝庄庄主，宝庄的事情找她就能解决。

　　当年潘坊老生产队社员的后代，接过父辈善待知青的传统，对知青亲近又热情。

　　打糍粑是闽北传统的美食。从我们一来到潘坊插队就喜欢上了。

　　村支书的亲笔祝词，代表了村民的心声。

叶书记唯恐招待不周，对后厨下了“很高”的指示：菜要多买，午晚两餐菜式不能重复。结果是：大厨已按村民宴席级别安排的食材，再加大采购量。知青上桌未吃先看饱了，恨不得还有50年前刚下乡时一餐吃5饭盒蒸米饭的肚量。

　　在村部大楼举行欢迎福州知青插队50周年后返宝庄的纪念座谈会 。

      村支书兼村主任主持会议并首先致欢迎辞。

      专程来宝庄迎接返乡知青的元坑镇领导先后发表诚恳热情的讲话。

      知青代表、村民代表相继深情回顾了在潘坊的峥嵘岁月，衷心祝愿宝庄更美好，村民幸福。

　　旧大队部内墙上文革遗留的标语也历经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只要楼在，它就在！

　　苍老的旧大队部大楼，跟随着村庄的变迁走过了它诞生、全盛到衰弱的历程，是潘坊屈指可数的珍贵的旧建筑之一，将成为古迹，期望得到保护。

　　它见证了知青在潘坊洒下的汗水和奉献的青春，它记录了我们从青丝到皓首留在宝庄的足迹。

　　九年前返乡时尚有几栋全木结构的房子，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我们知青点的土木结构的楼房早已拆掉，仅存的厨房看起来比九年前我们返乡时更加风雨飘摇。

　　一位曾在本村插队的福州知青二十多年前捐巨资援建的村小学由于生源等原因已经停办，顿失繁华与荣耀，在这萧飒的风雨中一派凄凉。

　　宝庄最新、装修最好的房屋是toilet.

　　博得满堂喝彩的村民陈先生像片。

摄影师揭示制作步骤。

这可能是这位贫困农民有生以来照的最好的像片。其他没有得到这个机会的村民羡慕极了。

　　摄影师恩微客为拄着拐杖的陈老人拍摄照片的现场。

曾经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知青摄影师恩微客无偿为大家精心服务，用自己辛勤的汗水和杰出的作品赢得朋友们称赞和感谢。

放心吧，下回还会请你来呢。

　　师生情未了。

　　我与演山原来的生产队队长和老邻居。

　　与前任村支书的父亲，我当过他的夜校老师。

　　不管几十里地，一路追随知青来去的红衣妹妹，热泪盈眶，看着这照片，我们也要掉眼泪！

　　 繁忙的恩微客摄影师。

这是一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职业，总是背朝前方，在潘坊这个爱的大家庭不能委屈了他，亮个相吧。

      24日镇村领导贴心周到地安排我们游览合掌岩万佛石窟，观静山。镇委书记兼镇长陪同招待午餐后，又安排参观了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元坑。返回县城于候车之前，到了竹乡广场——我们知青的广场。

　　顺昌县知青广场。这是全国首次由知青捐资建造的知青雕塑。

　　观静山上静观县城景色。

这个行程适逢雨天，看不见太阳蓝天，在宝庄看不到村背后的宝山，上合掌岩、观静山看不清山下，照片另有风釆。

 这次行程所到之处，听到人们评论顺昌县这几年变化很大，县领导配合默契，实实在在为民办事。

　　元坑古镇的文昌桥始建于500年前，几经水火劫难，三次重建。

　　2009年10月重建竣工，12月我们来的时候还是金碧辉煌。才过9年旧得厉害。

　　这一张要搬道具的合影，再不会笑的也要笑起来，神情最夸张者笑眯了眼。

　   多年来曾经插队潘坊的福州知青在宝庄村、在元坑镇、乃至在顺昌县享有一定的美誉。潘坊的父老乡亲啊，我们感谢你们！

桂花流水窅然去，自有真情留乡间。

　　又辞乡亲去，萋萋满别情。

多少次相逢，多少回离别，留下这怀念，送走那疏远。
　　圆满的纪念我们上山下乡五十周年再回潘坊活动，深情的告别第二故乡之旅。  

让我再看你一眼，潘坊——宝庄！

宝庄村全景环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