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我的病危通知书，父亲崩溃到泪奔

回眸曾经的故事

一个60后女性的心理成长故事|童年|住院2|

能从1966年秋天河南那场连绵数日的雨中走出来，对母亲和我都是一场极大的考验。
绿皮火车开了将近一天一夜。火车到达北京站，来接我的不是父亲，而是一辆急救车。
一路上的颠簸和不吃不喝，已经夺走了我的意识，我进入了昏迷状态。见我就要走死去的小哥哥的老路，母亲慌了神，心里七上八下早已没了主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在怀里抱着的小妹身上。
列车长发现了车上这一母两子的惨状，急忙电话通知车站跟医院联系寻求救助，同时联系了父亲所在的单位。电话联通，父亲急奔医院的同时，急救车已火速赶来车站救助。正是由于列车长高效的办事效率，才为抢救我的生命争取了宝贵时间。
当父亲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的病床前已经围满了医生护士。接下来的情形，父亲和母亲都三番五次地对我讲述过，尽管版本略有不同，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们都认为，他们的小三子躲不过这场劫难了。
是的，此时躺在急救床上的我几乎没有了气息，浑身百孔千疮，溃烂的皮肉粘上了肮脏的衣服，护士们一点一点地将粘在我皮肉上的衣物剥离，给溃烂的部位清洗、消毒、包扎。医生们见状都摇摇头："这孩子可能没救了！""怎么到这会儿了才送来？"
抢救室外，母亲像个受审的罪人似的，紧搂着小妹低头不语。这一路上，我的皮肉在痛，她的心在痛； 我疼得大喊大叫，她急得把嘴唇咬出了血。她心如刀绞地回想着，我这条命是怎样一步步被那些发霉的红薯给吞噬的，她为硬逼着我喝那些苦红薯汤而内疚和自责。
父亲也是空前的绝望，他像只困兽一样在抢救室外走来走去，不时地瞟一眼急救室的窗口，却不能与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我相见。当门打开时，他想冲进急救室，医生却将我的病危通知书递到他手上。他顿感胸口撕心裂肺地痛，手也在拼命地颤抖。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搞成这样？才二十几天的时间就……"父亲崩溃的眼泪滴落在病危通知书上。
见离开时还活蹦乱跳的小三子就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父亲一把接一把地抹泪。他想大骂母亲，却又无奈地想起，正是自己的主意害了孩子，如果孩子不回老家，就不会有眼前的厄运。
心头的气顶在胸膛，又冲上头顶，要在平时父亲肯定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此刻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咽回肚里。父亲后来对我说，他从不轻易落泪，他的泪可值钱呢，可就在那一刻，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母亲也在一旁跟着落泪："要不是我坚决上路，小三子就死在老家了，跟她那个哥哥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这话里含着对父亲的抱怨。
母亲说，可能是因为我太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也可能，那个死去的小哥哥不想见到我，昏迷了三天两夜之后，我竟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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