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

万事如意(海英)

<p class="ql-block"> 不经事的少年</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那年九月底,天气微凉,快晌午的时候,大娘用一个红色的旧褥子,包着一个看不见任何部位的婴儿进到我家门里,神神秘秘直奔东屋,她和母亲两人在屋里嘀嘀咕咕好一阵子。等她走了,妈去灶房做饭,我偷偷溜到东屋。啊!床上一个熟睡的小孩儿,脸圆圆胖胖的,正睡得香甜。压抑住内心的惊喜,我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我们的弟弟了。</p><p class="ql-block"> 果然,从那刻起,这个尚不满月的小男孩就和我们全家人的生命紧紧连在一起。怕他冷了、热了、饿了,每个人都当宝贝似的照看他,生怕有一点点闪失。尤其是母亲,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有一点点不仔细的动作。稍不留神就会招来她的呵斥:</p><p class="ql-block"> “你扶住他的腰,别闪着了。”</p><p class="ql-block"> “放在胳膊上,让头抬高一点,别平躺,会呛着。”</p><p class="ql-block"> “看看你咋弄的,让他溅奶了。”</p><p class="ql-block"> 总之这样那样,都要小心翼翼。二妹为了让小弟看到面前的东西,冬天抱着穿的像菜包子似的弟弟很勉强,双手抱着怕从腿上掉下去,只好用嘴咬着弟弟脖子里的围巾,最后围巾竟然被咬出了许多的小洞。</p><p class="ql-block"> 今天说起这些,有些泪光从眼中一闪而过,那种感情真的是用文字无法描述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一两岁时的小弟身体特别孱弱,整天拉肚子,母亲抱着他东奔西走,求医问药。法子很多,偏方正方都用遍了,不见好转。母亲急得直掉眼泪:这可咋整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没儿子的命啊?对人情冷暖多少有点感觉的我和妹妹们的心中都和大人一样无奈哀伤。看着瘦弱的弟弟站着又站不住,似乎一阵风来就欲倒下的样子,真是痛心不已。也不知道是否是诚心和苦心感动了上天。</p><p class="ql-block"> 天气渐暖的时候,小弟的身体终于硬实起来,脸上慢慢有了红晕,高兴时笑着跑着,手舞足蹈,看着那样开心的他,每个人脸上都绽开了笑容,沉寂的家有了欢乐的气氛,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p><p class="ql-block"> 而年龄渐长的小弟也逐渐显出他活泼好动,机灵鬼怪的个性:爬树、掏鸟窝、翻墙头、捅蚂蜂窝自然不在话下。直至一次从邻居平房上掉下来,一只胳膊摔折了。更令人发怵的是,常钻到北大桥下面捉长虫(我们对蛇的俗称),他会拎着一条不大不小的蛇,若无其事的走来,吓得我们哇哇大叫,他会笑嘻嘻的说:没啥怕的。因此,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因穿着劣质的球鞋,将脚捂的脚气病,溃烂痛痒难受时候,不知从哪儿听到一个用蛇熬汤浸泡洗脚治脚气的方子,我就吩咐小弟去弄条蛇来,他毫不含糊就答应了。没多大一会儿,果然就拎回一条被打死了的蛇回来。</p><p class="ql-block"> 这种姐弟情,因我的高考落榜又融入了新的内容。1993年秋高考落榜的我,回到家里无所事事,父母托人找关系,让我到村小学代课。那年教的五年级毕业班,小弟正巧是我的学生。我担任语文课兼班主任,每天上学放学,姐弟俩一起走,有时手拉手肩并肩,有时我干脆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他干干瘦瘦的,搂着一点也不觉得别扭,而他也没有因为我是老师就感到害怕和拘束,就这样相处和谐,快乐惬意。而那次的打火机事件,终是让他认识到我的庐山真面目,从此一见我心中就惴惴不安,有所惧怕,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畅所欲言了。</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一个下午,小弟在屋里摆弄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好像还向我炫耀这个火机咋样咋样好,我当时不经意问了一句“哪来的?”</p><p class="ql-block"> “摸的”他也不经意的回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啥摸的,摸奖摸的?”</p><p class="ql-block"> “不是。”</p><p class="ql-block"> “那是啥?”我开始穷追不舍了。</p><p class="ql-block"> “摸就是摸嘛”他无所谓说。</p><p class="ql-block"> 我立刻警觉起来,“你意思是偷人家的。你咋偷的?在哪偷的?”我声音就尖厉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街上。趁着卖东西的不注意就顺手拿了装兜里了。”一听这话,不知火如何就被迅速点燃,我蹭一下站起来,轮起巴掌就去打他。他用胳膊,用手来抵挡。我一时性起,拉着他胳膊去踢他屁股。他亦在躲闪着,我俩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我看实在踢不住,就死拉住他两条胳膊,将他轮了几圈。现在想想,估计小弟当时个子再大点,再胖一些,我是断然轮不动他的。但事实就是那样,我将他轮的一松手蹲坐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我还不消气,嘴里骂着:小小年纪就干这事!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今儿就非让你长长记性不可……。在我喋喋不休的数落声中,小弟从地上爬起来,恼怒极了的他双手扯着上身的白色短袖领口,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奋力的向下扯,呼哧哧,四个扣子全被扯了下来,他将衣服从身上胡乱扯下来,一甩跑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结果怎样,现在也没有印象了。但如今看来,在父亲当时生病腿脚不灵活的时候,在母亲一味娇纵不知管束的时候,我不但是大姐,是老师,还兼有了母亲的身份。这种自我融入的众多感情,一直延续到今天,每当小弟有困难的时候,我似乎总是以这样的心态,这样的身份去帮助他面对不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