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的铁路

黄大信

1970年4月21日，我们的知青专列停在当时大兴安岭的铁路尽头塔河站。（见地图上的红色箭头所指处）。现在铁路往北已通到漠河的富克山，往东已通到呼玛的韩家园。过去塔河到呼玛207公里砂石路要开一天，现在的高等级公路，只需开3小时。

塔河火车站的照片。

当年我们知青回上海探亲先坐一天汽车到塔河，在呼玛驻塔河办事处（招待所）住一晚，第二天从这里上火车。列车要倒几次车才能到上海，先买票到加格达奇，在加格达奇买经齐齐哈尔——哈尔滨——上海的连票，中转时需要签票换取有座位的硬纸板车票，是直达快车的再补快车的差价。路上要4天，到上海脚都肿了，来回路费约一百二三十元，所以一般2年回一趟家。经常听说有知青逃票的，还有扒货车冻死的。坐火车到大连再乘船回上海可以省十几元钱，还可以顺路旅游。当年没有旅游的概念，知青大都顺路或绕一点路去北京游玩过。

“加格达奇”是鄂伦春语，意思是“长樟子松的地方”。加格达奇是大兴安岭行署所在地，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鄂伦春自治旗境内，大兴安岭林区跨内蒙和黑龙江。1964年开发大兴安岭，会战指挥部就设在加格达奇。

当年的硬纸板车票。1972年福建知青家长李庆霖冒险给毛主席写信“告御状”，反映儿子李良模下乡后生活困难，毛主席回信：“寄上三百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此事成为中央高层调整知青政策，补助生活困难，改善供应，对迫害知青的地方干部严厉整肃的一个契机，此后我们插队知青才得以报销2次探家路费。

56次上海——三棵树的列车当年俗称“强盗车”，上海有16.5万知青去了黑龙江，春节期间一票难求，始发站先抢行李架，半途上车的先把旅行袋从车窗外塞进来，人再从车窗翻进车里。曾经有个女知青一个人带着八个旅行袋，看到军人就求助帮忙看行李，转车时还要过天桥，现在想想真的不可思议！车厢过道里站滿了人，只能少喝水少上厕所。经常有人钻到座位下，地板上垫张报纸权当卧铺。车厢里烟雾燎绕臭气熏天，列车员途中也不泡水打扫。

农场、插队的知青，男知青身穿肥大的仿军绿色棉衣棉裤戴狗皮帽穿棉胶鞋，上海女知青一般穿花布棉袄头裹长围巾，把肥大的棉裤改合身；林场知青穿黑色面料的羊皮短大衣工作服，脚蹬大头翻毛皮鞋。

上海——三棵树车票37元+7元加快共42元，运行2天1夜近50小时。

上海——大连船票4等舱12.4元，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旅途相对舒适，单程还可省十多元钱。

三次开发大兴安岭

大兴安岭是高寒地区，蕴藏着丰富的木材资源。自1955年、1958年两次开发失败后，1964年国务院决定以大会战的形式开发大兴安岭。铁道兵3、6、9师的8万官兵刚修完成昆铁路，即转战大兴安岭，到1983年底共修筑了铁路792公里，架设铁路桥梁124座，建设铁路隧道14座，有一百余名铁道兵官兵长眠于大兴安岭的莽莽林海中。为了铭记他们的光辉业绩，缅怀英勇献身的烈士，大兴安岭行署于1988年7月1日在加格达奇北山森林公园矗立了铁道兵纪念碑。

图为黑龙江畔呼玛县的三合站码头，1965年，8万铁道兵和2万林业工人在此登陆，向大兴安岭进发。当时交通不便，很多大型设备用船卸到三合站，冬天再开道拉进山里，由此拉开了大兴安岭开发建设的序幕。

冬天拖拉机拉的原木大爬犁。

在高寒地区施工，首先要克服严寒天气带来的挑战，生活物资给养经常跟不上。

森林里常见的塔头甸子。

铁道兵在莽莽林海中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在大兴安岭建桥，桥墩要考虑冰排的撞击。

在大兴安岭适合混凝土施工的天气条件只有半年。

铁道兵是大兴安岭开发建设的先锋。

为了纪念来自上海、浙江等地的知青为开发大兴安岭所作的贡献，大兴安岭行署在加恪达奇建立了知青广场。

从1968年4月开始，来自各地的近六万名知青来到大兴安岭参加开发建设。如果说铁道兵打通了大兴安岭的大动脉，还需要筑路架桥连通毛细血管，才能把山里的木材运出来。由上海、浙江女知青组成的女子架桥连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她们当年只有十六七岁，最大的二十岁。

这个是1971~1972年，女子架桥连在大乌苏的塔河中游建造的，长200米的6孔双曲拱钢筋混凝土大桥“彩虹桥”，工期比原计划提前了3个月完成。

接着她们又在塔河以东距当时中苏争夺的吴八老岛99公里处建造了一座钢筋混凝土大桥，取名“99大桥”，这座大桥的建成与通车，对当时的备战工作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保障作用。

当年的贮木场，原木在这里装车运往祖国各地。

林业工人用油锯伐木，我们农村生产队仍在用传统的大锯伐木。

林业工人用“爬山虎”集材。

每年冬天生产队的副业之一是帮林业局“倒大木”（也称倒套子），生产队沿用原始的方法：用马或牛把原木从林中拉到楞场，再用汽车运出山。

人工抬大木装车。

贮木场用卷扬机或行车把原木装上火车。

1964年开发建设以来，黑龙江大兴安岭林区已累计向国家输送木材超过1.1亿立方米。2014年3月7日起全面停伐，改为封山育林，目前已造林178万公顷。

2015年4月1日起，内蒙古大兴安岭国有林区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至此大兴安岭林区全面转向封山育林。

这个是伐下的最后一棵树和纪念碑。内蒙建政早，70年来，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累计为国家建设提供了2亿立方米的木材，累计造林80万公顷。

大兴安岭的护林防火瞭望塔。

齐局送培铁路司机

大连铁路司机学校车辆313班毕业合影，前排中间5位是老师。齐齐哈尔铁路局1974年委托大连火车司机学挍在呼玛县招收知青13人，在莫里达瓦达斡尔自治旗招17人。毕业后分配在齐齐哈尔铁路局管内的车辆段。学校设3个专业，内燃机班有2个机务班：分别学习驾驶内燃机车和燃煤机车；车辆班学习如何检修火车车厢。学制2年属于技校。

1975年9月毕业本来要先回齐齐哈尔铁路局管内实习，但齐局管内急需用人，所以直接分配。当时班里的15个南方人分到加格达奇分局劲涛临管段，有15个北方人分到伊图里河铁路分局，有11人分到劲涛列检的两个班组，3人分到西林吉列检，北京的一帮同学都在工作时调回了北京。

爱好排球运动的同班同学在校排球场留影。

班里同学一起到大连老虎滩公园游玩时留影。后排站立的7个女生，是班里也是全校仅有的7个女生。

（大连铁路司机学校的3张老照片及信息由卜成华提供）

呼玛参建运材支线

塔河原名“小固其固”，是鄂伦春语，有“水草丰盛的地方、多塔头的地方”之意。1970年8月至1972年9月底，呼玛县征集各公社民工修筑一条从塔河贮木场至塔河火车站的铁路支线。铁路路基经过一大片塔头甸子，各公社筑路队伍的帐篷就搭建在冰冻的塔头甸子上，帐篷内一烧火，脚下泥泞不堪，要垫上小杆。当时上海知青第一年在东北过冬，没有老乡带队，上山打柈子斧头没开刃，大锯不好使，林场只有一台解放牌卡车供各公社轮流上山拉柈子，都是湿柈子。当年的生活、劳动条件极其艰苦。

十六七岁的上海知青第一年在东北过冬，没有生活经验。个别有成年人领着的队伍要好些。如鸥浦公社有上海城建局干部老汤，他们的帐篷里不断火，帐篷四周用土培实，就比较暖和。金山公社新街基二队施工队里有个供销社的老右派，教知青上山拣干的站干砍，就比湿柴容易烧。还教知青装车注意安全。

组织得最好的是鸥浦公社三合施工队，由一个1968年下乡的，有在呼玛过冬经验的齐市知青老高中生刘普元带队。（当年去呼玛下乡的上海知青五千多人以六九届初中生为主，齐齐哈尔知青三百多人大都是高中生。）三合民兵连常年有四十多人的施工队，实行军事化管理，无论施工进度还是质量都得到好评。这支队伍1970年8月来到工地，1972年路基工程结束后，继续留下来，在塔河铁路局工务段工人师傅的指导下一起铺路渣，摆放枕木，钉钢轨，打道砟。通车后继续参与养护、补渣等工作，是一支留到最后的施工队。

2016年原呼玛县荣边公社河南屯知青杨勤章重返塔河，特意去那条贮木场至塔河车站的铁路支线拍了几张照片。贮木场早已弃用，路基上留下了知青的青春和热血，他感慨万千。

这条建在塔头甸子上的铁路路基要做过水涵洞。

铁路左前方，远处是当年的石料场之一，知青们挥铁锤打钢钎，埋炸药撬岩石险象环生，有人因此而受伤。当年这条路基是知青用扁担挑、用小板车拉的石料堆砌成的，与铁道兵不同，当年的施工机械只有压路机。

这个是当年的料场之一，几十年后长出的树已有碗口粗了。

今日的塔河镇。

大兴安岭绿皮火车

“齐古慢”雪国绿皮列车。

古莲——齐齐哈尔6245次绿皮慢车全程923公里，途经57个站所，硬座49元，至今仍在运营。据当地人介绍，大到蔬菜米面，小到一针一线，大雪封山，公路封路时，这趟列车成了百姓进出大山唯一的交通工具。当年我坐过的这趟慢车从塔河到齐齐哈尔，路上站站停，山民们背着麻袋、小猪崽上车，有的林场工人把它当通勤车上下班。随着大批林业工人的转岗，这趟绿皮列车现在成了没有经济效益的公益车。

这趟列车在零下40多度的极寒中穿行于松嫩平原和大兴安岭腹地，大大方便了山区居民和林业工人的生活和出行。

大兴安岭森林覆盖率90%，每立方厘米负氧离子3.8~5万个，PM2接近0，是个天然氧吧。夏天的平均气温在20℃左右，是个避暑胜地。

中国的北极——漠河是少数一年四季都适合旅游的地方，春有杜鹃花海、夏天适宜避暑、秋天看五花山、冬天观赏冰雪。每年3~6月是观看北极光的最佳时间。到黑龙江大兴安岭可以领略界江风光，鄂伦春民俗风情；到内蒙古大兴安岭旅游可以去呼伦贝尔大草原体验“风吹草低见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