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爱恋

刘显龙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却为一只小蜜蜂而流泪，她让我欢喜让我悲。

　　今年的严冬家里格外不同，冰天雪地，凛冽寒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只小蜜蜂。

每到阳光充足的时候，她就出来活动，有时撞在墙上、玻璃上啪啪作响，飞行中嗡嗡的叫声，有些焦急、愤怒和惊恐。

妻子发现她的时候感到这是个不速之客，在客厅横冲直撞，有些可怕，妻子怕被蜜蜂蛰着就拿起笤帚追逐、拍打。蜜蜂受到惊吓，身体灵活，躲开笤帚飞的速度更快，叫声更大，专门在棚顶盘旋，够不到她。

妻子拿她没办法，任其乱窜。不知什么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蜜蜂撞晕了立刻没了动静，妻子以为她死了。

妻子说，家里来了蜜蜂，有些害怕。我知道后感到新奇，寒冬腊月蜜蜂是怎么来的？难到是买乐器那个大箱子带来的？我在妻子指定的方位寻找并没有发现她，以为撞成了重伤或者已经死亡。尤其是这里的冬天没有她生存的空间。

过了两天，妻子给我发来视频，蜜蜂又出动了，还是那么大的叫声，问我是否打掉她？是不是马蜂害人的那种？

看着她细长的身体，黄色的花纹，心里有种亲切感。

小时候，我曾在家的房檐里掏过蜜蜂的蜜，她把酿成的蜜用树叶卷在里面，每个蜂巢都有几粒蜜，就像包好的糖块，吃到嘴里甜得让人心醉，我对蜜蜂只有爱。

我回信说，蜜蜂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是益虫，对人类的贡献非常大，只有对她构成威胁的时候才会蛰人，而且是用生命来保护自己，那根针就是她的命，她蛰了任何物体都会失去生命的代价。

妻子同意了我的说法，但内心还是有些害怕，生怕哪一天被蜜蜂蛰到。

蜜蜂不再被追赶了，飞行的速度也慢下来，有些悠闲、自由和安意。

蜜蜂很有灵性，对我特别亲密，经常来到我身边，翅膀扇动的股股清风是温柔惬意的。

望着她来来去去的寻觅，我有种帮助她的想法，屋里只有一盆开花的，她能吃饱吗？吃什么？靠什么活着？

我往花叶上洒了些水，让她有水 喝，妻子买来蜂蜜给她。

几天的时间里并没有发现她去喝水，吃蜂蜜。我说，蜜蜂可能只吃自己酿的蜜。

那个时日，我们都处在疫情封控状态，家里除了蜜蜂没有别的可以近前交流的。

这一天，我把仅有的一瓶水果罐头打开，吃了几块然后放到餐桌上。我下班回来，第一句话就问：“蜜蜂还活着吗？”

妻子说：“没听到动静。”

我到花前寻找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心想可能是没有吃的，已经饿死了，心里有些失落。那瓶罐头我还没吃完，想再吃点儿，我往里面一看蜜蜂在里面挣扎，翅膀、腿脚全被黏住了，已经没有了力气，心想这下可完了，生命保不住了。我用最不能伤到她的办法，把她和罐头水一同倒在花盆里，水渗到土里，蜜蜂留在土上，她不停地擦着翅膀、腿脚和各个部位，为能活下来她清洗一夜。

第二天中午，我突然听到了蜜蜂的动静，她一下子飞到我的身边，一会儿落到我的头上，一会儿在脸上、手上，一切都是友好、亲昵的样子。

她就像换了一身新衣裳比以往更加鲜艳了，杨柳细腰，身体灵活，头脚灵敏，肚子的黄杠发着刺眼的光，腰部只有一根细线连着肚子。这是我最近距离的观看蜜蜂，也真正看到了蜜蜂的身体到底是啥样。

她对我好，我更想让她活下去，既然她想吃罐头一定能喝水、吃果汁。妻子专门给她弄了一个喝水的杯子放在花盆边，我给她放了几片苹果。没几分钟她就去喝水、吃了苹果。

蜜蜂成了家里不可缺少的宠物了，为了让她有活动的空间增添乐趣，我们研究决定给她安个家，到花鸟鱼市场买了十盆花，选择的都是蜜蜂喜爱的花，有红掌、小竹菊、海棠、玫瑰、刺梅等，为这份爱我们花掉了六百多元，也是在买花历史上消费最高的一次。

阳台一下子变得花团锦簇了，蜜蜂非常高兴在花丛中上下翻飞，大口地亲着一朵朵花蕊，她找到了家的感觉。

有了花蜜蜂心情更好了，她也不怕我们，每天有规律地活动，从上午七点半起每两个小时出来一次，飞行的速度也不是那么急促，叫声也不是那样惊恐。她悠然自得，一会儿落在餐桌陪伴我们，一会儿落到我们的头上、手上。

我对妻子说：“她能不能很傻地扑向热汤里？”

“不能，她多精灵啊！”

为了让她有吃的，我给蜜蜂切了两片苹果放到茶几上，我对蜜蜂说：“蜜蜂来吃苹果。”

蜜蜂就跟着过来，落到苹果上，很高兴的在苹果大口地吸着果汁。

我感到蜜蜂很有灵性，能够听懂人的语言。她从不到卧室、卫生间，只在客厅、阳台活动。活动也有规律，出来和归巢的时间不会差五分。

每到早八点，我们拿起苹果放在茶几上喊：“蜜蜂，出来吃苹果。”

不到一分钟她就会出来，到茶几上寻觅，落到苹果周围观看，然后到苹果上吃几口就飞走了。

有了这样的交流我就把她当成孩子一样来照顾。每天给她换新鲜的水，喂一次苹果。

阳光充足的天气，蜜蜂活动的时间就多些，在花丛中寻觅、穿梭，时而在妻子身边逡巡，在头上着陆，妻子也不再害怕、躲闪。

我对小蜜蜂说：“你一定要快乐活着，到五月中旬，天暖的时候就把你放归大自然，那才是你真正的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静待花开，迎接美好的未来！”

融入了家庭就产生了爱恋情怀，小蜜蜂成了家庭不可缺少的一员，她就像孩子一样在身边绕来绕去，叫声温和，带来的风是清柔的，让人有不尽的舒心，无尽的快乐。每当我吹奏乐器的时候，她就出来陪伴我，在我的身边跳来跳去的飞行。

蜜蜂来家三个多月，放飞梦想的日子就要到来，离别的日子也越近了。

七点半是蜜蜂活动开始的时间，我在单位给妻发微信：“小蜜蜂出来没？”

妻子回信说：“没有。”

下午三点钟我又问妻子：“小蜜蜂出来没？”

“还没有，我到处找，没找到。”

小蜜蜂曾经淘气掉到了罐头瓶差点溺死，让我很心伤。这次别又是发生了意外。她每天都有规律地出现，身体康健，动作敏捷，飞行灵动，不出来就是不正常，我心里立即升腾着不良的预兆，我提前回家必须把她找到。

到了下午四点，小蜜蜂还不出现，说明已经出事十个小时了，她还能撑到活着的时间点吗？

我一进屋妻子就说：“我都找好几遍了，不知道在哪就是没有身影。”

我想即使死了也会有尸体呀！我在每个花盆里搜索着，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是不是又到哪里喝水发生了危险？我马上来到水槽里查看，小蜜蜂果然漂在上面，一动不动，我很失望地拿起水槽，心想这下可完了，放在眼前时，小蜜蜂有一只小脚动了一下。

我惊喜地说：“找到了，小蜜蜂还活着！”

我怕弄伤她，以倒水的方式把她流出来，晾在了花盆里，水渗到土里，小蜜蜂留在土上。她很坚强，挣扎着爬了起来，在一盆花的叶片上慢慢地爬，想把每一盆花都爬到，速度也在加快。

考虑到她一天没吃东西一定很饿，我给她两片苹果，她大口地吃起来，精神又足了，小蜜蜂能活下来了。

吃过晚饭我来看她，是安睡了还是在活动。但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我往窗台查找时，发现她仰面朝天在挣扎，已经没有多大的气力。这是她翅膀不能飞行从花盆掉到窗台上摔晕了，可能是头和五脏六腹都摔坏了。我把她连同苹果放进了花盆干枯的草叶上，让她静静的休养。没过几分钟她又坚强地动起来，爬过每一片叶子，这是一种留恋，一种情怀，我好像看到了她生命的告白。

妻子为她的坚强感到高兴，跟随着录像，拍照，留下她一路奋力前行的足迹。

第二天，我问妻子：“小蜜蜂出来没？”

“没有。”

过了一会儿，妻子发微信说：“小蜜蜂掉到了地板上，不能动了。”

因为溺水翅膀不能飞行了，爬得高，摔得也重，这次是在一人高的枝头掉到了地面，重力加速度在没有任何防范的情况下摔下来，要有几倍身体的重量下落，摔得会更加惨重。我为小蜜蜂的生命担忧起来。

妻子给我发来图片，看着她的样子已经是淹淹一息了，她侧躺在地面上，身体伸长了许多，没有了生气，只是一只脚在有节奏地动，就像消失的电波，一点点地减弱，一点一点地停止了呼息。

这是我情感从没有过的痛，此一时刻，这个小精灵夺走了我所有爱，也胜过了所有的痛。

小蜜蜂的离去是我的悲伤，我和她的快乐从此身亡两不知，没有小蜜蜂那些花也显得暗淡了。

看着她的尸体眼泪已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陪伴了我四个月，已经难分难舍。

　　

回想与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是多么美好，她在我身边围绕，在手上、肩头、脸上亲吻，当我感到热的时候她就在周围扇动翅膀，那股清凉是无法言表的感受。她喜欢音乐，每当吹奏曲子的时候，她就出来在我身边快乐地飞行，成了我生命里特有的音符。

小蜜蜂是家里的重要成员，也是我的爱恋。

妻子为她准备一个透明的小盒，把她放在里面，我把陪伴过她的花瓣儿放在她的身边，让她的周围都是开满鲜花的世界。

从小蜜蜂身上，我感到这个世界得与失不仅仅是两个对立体，更不是物质层面的多与少，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富有。我的生命很像小蜜蜂，自从离开家就没有归巢，一直独闯天涯，拼搏奋斗不知受尽多少苦难。我更想像小蜜蜂一样，此时有人为她筑香丘。

香丘正鲜浓，腮蜜唇封已成梦，你我世间一片情。

往昔已成冢，柔丝软系早春中，回忆伤悲两泪倾。

天有灵，我们会相拥，来日化尘埃，期待有重逢。我奏一曲《葬花吟》为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