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之三 ～ Niihau岛的故事

星星月亮

Niihau岛是夏威夷群岛中有人居住的最西的一个岛，整个岛只有约180平方公里，它是一个私人岛屿，属于来自苏格兰的罗宾逊家族(Robinson)，自从1864年被买下后，岛上的规矩、经营由岛主决定，政府不加干扰。岛上的居民按夏威夷原始的方式生活，没有任何现代化设施，外人不经岛主批准不能上岛，更没有旅游者，那是个寡为人知的地方。在Kauai岛旅游时，我听到了一个关于Niihau岛的发生在二战时期的真实故事，回来后又看了两本书和一些网上资料，现简单总结叙述这个故事。

Niihau岛位置（最左面）

1941年12月7日早晨日军袭击珍珠港后，一架受伤的零式战斗机坠毁着陆在Niihau岛，落在岛上居民Howard Kaleohano家旁，飞行员名叫Shigenori Nishikaichi(西开地 重德), 我以下简称西开地, 日方以为此岛无人，会派潜水艇营救困在那里的飞机。其实当时岛上有136个居民，他们绝大多数是夏威夷人，从事养牛或种植甘蔗，岛民生活简单而且几乎与世隔绝，他们之中没人知道二战，更不知道珍珠港刚被袭击，岛主罗宾逊(Aylmer Robinson)住在约30公里远的Kauai岛，每周到Niihau 岛去一次。Howard (29岁）是岛上少数有文化并会说英语的人，他不知道二战情形，但从偶尔看到的报纸上他知道美日关系紧张。Howard走到飞机旁，看到飞行员昏迷，他拿下了飞行员的手枪和文件，然后叫醒飞行员，把他带回家，西开地不会讲英语，他在纸上写道要Howard还他文件，Howard 拒绝了。后来其他居民也来了，他们热情招待飞行员食物和音乐，他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语言不通，于是他们想到了岛上的3个日本人。

Howard Kaleohano

那时日本人及后裔在夏威夷占三分之一以上人口，是许多劳动力的主力，但他们受歧视，不被平等看作是美国人。Niihau岛有三个日本人：Ishimatsu Shintani（60岁），多年前来此，后和一个当地人结婚，但因出生日本不能成为美国公民；Yoshio Harada（39岁）和妻子Irene是几年前受聘到这里当管家的，他们出生在夏威夷，是美国公民，但从小上的是日本人学校。

Shintani先被叫来，他和西开地对话了几句后什么没说就走了，于是Harada被叫来，西开地告诉了他珍珠港被日军袭击和他的文件被拿走等等， Harada翻译了但没把珍珠港事件告诉给岛上人。岛上没有电话但有两台收音机，晚上岛民听到了珍珠港被袭的消息，他们这才决定把飞行员关起来，第二天把他送到码头上，因为岛主明天会来，让他决定怎么办。

Yoshio Harada

第二天Howard和Harada押送西开地去码头，但是罗宾逊先生没来，因为珍珠港事件海峡被封了，任何船只不能通行，Niihau岛人当然不知道，第三天再去码头，还是没人来，第四天…… 就在这些押送和等待中，西开地说服了Harada帮助他。第一步是建议把西开地关在Harada家里，其他Niihau人同意了，但在房子周围安了4个看守 ，（可是看守们不大尽责，在关键时候走了三个）。

第五天下午Harada派Shintani去Howard 家，提出用200美金和他交换文件，Howard又拒绝了，Shintani警告他不合作后果很严重，然后走出去躲了起来。没看到Shintani回来, 西开地和Harada开始了下一步， Harada到储存间拿了岛上唯一的一把枪， Irene把留声机开大音量，两个男人持枪到外面制服了看守，然后赶到了Howard的家，后者正好在外面的茅房里，歹徒们没找到Howard转身去查看飞机，Howard趁此逃掉，日本人追上去向他开枪但是没打中，西开地和Harada随后搜索了屋子，找到了手枪但没找到文件。Howard跑到村庄里后告诉别人刚刚发生的事，但人们不相信他，也不相信Harada会帮助日本飞行员，直到被捆住的看守挣脱绳索逃到村庄里，人们才相信，他们决定集体逃到山洞里躲起来。后来他们又在山顶上燃起了油灯，这是Niihau岛向Kauai岛求救的SOS信号，虽然罗宾逊在对岸看到了，但是他还是没被准许出船去Niihau岛。

晚上西开地和Harada又回到飞机上，拿下其它枪支和弹药，并试着焚烧飞机（为了不让它落到美国人手里），然后到村庄上恐吓还留在那里的人如果不交出Howard 他们将杀死其他岛上的人，半夜后两人烧了Howard的房子想以此毁灭文件（但Howard已把文件藏到其它地方了）。

在经历了目睹日本飞行员持武器威胁他和其他岛民后，Howard决定不能再依靠等待了，他和其他5人天黑后来到码头，取下一艘救生艇划船去Kauai岛报告和求援，（10个小时后）第六天上午到达Kauai岛，他们算是幸运的，如果有人看到他们，会以为他们是敌人入侵而被开火。警察问他们为什么不听命令还在这里划船，Howard回答说这是罗宾逊先生的船（对于Niihao人，罗宾逊先生就是最高权威），Aylmer Robinson赶到后，Howard向他和政府及军队报告了Niihau岛发生的事，随后军队安排了营救人员和船只……

Aylmer Robinson (左）

（同天）躲在山洞里的人感到饿了，想回村庄里取食物，其中包括Ben Kanahele (50岁)和妻子Ella，两人在村庄里被歹徒抓住，西开地要Ben去找Howard，把Ella扣下做人质，Ben知道Howard已离开岛但还是假装去找，过了一回他开始担心Ella，于是回到原地，西开地很恼火，咒骂Ben，此时西开地手持一把长枪(rifle), 靴子里放一把手枪，当他想把长枪给Harada时，Ben看中时机向西开地冲过去，西开地迅速拔出手枪向Ben开枪并打中三处，但Ben没有倒下，他抓到了西开地，同时Ella 把西开地手里的枪打落，Ben像处置牲口那样抓起西开地并把他往墙上撞，Ella拿起石头砸西开地的头，后者很快失去知觉，然后Ben拿出他随身带的打猎刀，结束了西开地，在一旁看着的Harada 把长枪对着自己的腹部扣动了扳机。

Benehakaka Kanahele and his wife, Kealoha Kanahele Ben and Ella

第七天下午援救部队终于到了，岛上已经风平浪静，那天是礼拜日，大多数人在教堂里。有关人员记录了岛民的口述证词，看了现场…… Ben被送到Kauai岛的医院治疗，Shintani和Irene被带走。

教堂（右）和学校（左）1961年

这个事件很快结束了，但是后续很长。

1942年罗斯福总统签署了9066行政命令，大批美籍日本人被迁移到集中营，据说使政府作出这个决定的部分原因是Niihau岛事件，有些美国人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几个从没对美国有敌意的日本后裔成为日军同盟，说明如果日本再次袭击并成功，曾经忠实美国的日本人可能会转为支持日本。（这个迁移至今受很多人批评）。

Shintani被关了不久后回到Niihau岛，他最后成为美国公民，他认为是Harada害了他。Irene 被关了31个月，但最后没被定罪，她在牢里因日本人受到不平等对待，但另一方面，她拒绝向政府提供她知道的信息，甚至连日本飞行员的名字她都不肯告诉政府（西开地曾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给了Irene），多年以后她帮助日本有关人士找到了西开地的家庭，返回他的骨灰，西开地最后被日本政府追认为烈士，在日本有他的纪念碑。

西开地 重德

战争结束后Ben 被授予两个总统奖章: Medal for Merit(战争时期最高平民奖)和Purple heart（受伤士兵奖）; Ella没有得到任何奖章; Howard得到Medal of Freedom奖和 $800赔偿（房子）。

Ben 授奖，1945年

Howard授奖，1946年

我认为这是个离奇又引人思索的故事。还有不少其它的争议和联想：关于种族问题、关于对战争的准备、关于罗宾逊家族……可以在网上和旧书报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