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当兵……

青青草

“怡心园”是家族微信群名。幺弟绪洪发了一个有关者阴山主峰的抖音视频到群里，以下话题由此在怡心园中展开。 “雄峰一座卧猛虎，南疆千里腾蛟龙”。 ——这对联是者阴山主峰我方正面护墙上用水泥浇灌出来的。 主峰山顶的纪念牌上还有一幅水泥浇灌的对联—— “丰碑矗立千秋颂，英雄业绩万古传”。 当年英雄何处寻，春风化雨润边关。曾经，一批又一批热血青年义无反顾地奔赴云南省麻栗坡县的者阴山前线，用美好的花季年华乃至无比宝贵的生命守卫了这片热土，才有了今天人们看到的境况——和平而宁静的者阴山。 其实，驻守主峰的官兵比坚守在前沿的勇士们要轻松一些。因为主峰后面是我们的国土，主峰前面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山峦阵地，也就是说主峰正面还有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驻守主峰的是原成都军区守备一师独立一营三连的官兵，坚守前沿的是独立一营四连的官兵。 那个名叫杨叙正的来自重庆铜梁乡村的战士所在的连队就是四连。 在者阴山上，杨叙正将人生最美的5年时光默默地奉献给了者阴山，在奉献青春年华的同时，也最大限度地锤炼了自己，无怨无悔地书写了一个边防战士勇于进取的乐章！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往往只有几步,特别是在人年轻的时候”。这是柳青《创业史》中的金句。 回望在者阴山上的5年硝烟岁月，又何偿不是如此呢？ 遍山地雷密布，随时冷枪冷炮，人的生命在山上显得异常脆弱，时不时就有一个又一个鲜活的战士拋洒热血、献出生命！于是，有些来自内地的战士，本来有条件报考军校，也自愿放弃了。他们觉得考上军校出来后还得回到边防，或者是回到这山上的坑道或猫耳洞生活，不如服满3年义务期回到老家去，城镇兵可以安排工作，农村兵可以顺其自然结婚生子，或者下海经商发家致富……不仅能够改变生存环境，生活内容也会更加丰富多彩。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城镇兵退伍返乡后虽然都安排了工作，但大多不久被在改革大潮冲击之下下岗而不得不去自谋职业，农村兵返乡后多半被淹没在了浩浩荡荡的打工潮之中……命运在此时转了一个大大的弯！ 杨叙正服满义务期之后，选择了继续留队。 他之所以能在生存条件十分艰苦的者阴山上呆了5年1600多个昼夜，得益于他入伍前在农村干了3年农活，已经吃过一些苦，筋骨早已适应了苦涩的日子。 他之所以能在人才济济的军营作为骨干留队，况且一呆就是5年从义务兵到志愿兵，应该说既有他自身的不懈努力，又有贵人的提携。 他之所以能在惊险无处不在的者阴山上服役5年并全身而退，与他自身的谨小慎微密不可分，又与老天的眷顾紧紧相连。 人的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神奇：时时被自己握在手心里，但又不完全被自己主宰！ 　　若是不曾着戎装，今生是否有小家？ 十六七岁的杨叙正在家算不上乖巧的孩子，只因有个牛脾气。若出门在外，还是不令人生厌的。那时，他常往永川方向的花桥乡双河口跑，住在他七舅胡朝忠家里，与七舅的伙伴们一起给新兴煤矿砌过保坎墙，抬过一米多长的条石上车，实在太长太重的条石，他幺舅胡朝义担心会闪着其腰，就顶替其抬。在新兴煤矿上方往玉龙街公路边的窑罐厂，他在七舅和七舅娘张兴菊的引领下，打扫过出瓦罐后的窑子；用板板车在半山腰拉过一车一车的十分沉重的黏泥巴去窑罐厂，厂里用黏泥巴做瓦罐坯子；在窑罐厂上边用板板车拉过一车一车的卷石去新兴煤矿……平时，他只管做工，从不问工钱几何，也从未从七舅或七舅娘手上接过工钱。工钱的事，由其爸妈与七舅交接。估计工是做了，工钱并无几文。他爸妈有自己的想法：这小子在家里不太听话，人也不大不小的，就让他去混吧，把人混大的同时，也逐渐懂点事，偶尔还能挣几个小钱，家里人反而省心不少呢。 那年月，收音机是全家老少了解外界，丰富乡村家庭文化生活的重要载体。 记得有一天中午，七舅带着他进了新兴煤矿公路边的商店，用本打算直接给他的36元工钱帮其买了一个台式茶花牌收音机。他可喜欢了，一路小跑，翻山越岭十四五里山路，蹦颠蹦颠地，马不停蹄地抱回了家。家里十来口人，老少皆爱，出门干农活时也抱去山坡上搁着，一边干活一边收听“广播剧”“小喇叭”“新闻和报纸摘要”“小说连播”等节目。 此前，他爸从七舅手里弄来一个巴掌大的孔雀牌收音机，他空时就扒拉收音机，晚上睡觉抱着听节目，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小子年轻力壮正长身体，食量不小，七舅家也不能白供吃住，那就隔三差五的回家时提点大米去做口粮。没活干时，他就帮七舅家做农活：挑粪给农作物施肥，挖红苕等。他七舅家的承包地不少，还远呢，有的土地在新兴煤矿那边，有的田土在后山那边，耕种时很累很不方便。不过，他是一根葱的小子，憨厚而实在，从不拈轻怕重，总是踏踏实实干活，高兴时还在山上唱一唱时下流行的电影插曲——《谁不说咱家乡好》《妹妹找哥泪花流》《牡丹之歌》…… 七舅一家4口，家务活基本都靠七舅娘做，她屋里屋外都得忙，确实挺累的。另有一帮四五人的打石匠住在她家，她给他们煮饭什么的，自然又多出了不少的家务活。一天中午，七舅娘突然晕倒了，七舅叫他背着她和他一起去新兴煤矿医务室，他二话不说，背起七舅娘就走，时值夏天，天气很闷热，他背着110斤左右的七舅娘走了一里多路才赶到医务室。好在抢救急时，七舅娘并无大碍。 　　闲暇时，他懵懂中听到七舅和爸妈在商量，准备让他去学学修手表，也好有个手艺谋生。戴手表，在当时很时兴，若学到了那门手艺，那些年混口饭吃也不难，以此为依托找个对象成个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在七舅家跑上跑下的，七舅娘有个叫张淑琼的侄女那次也在，天刚黑时，他去了下边大院子的舅舅家玩，没想到淑琼就在上边一个劲地喊“老表”，找他去新兴煤矿看露天电影。当晚，他与七舅，还有淑琼一起去看了一场坝坝电影。 淑琼有着一张可人的瓜子脸，高矮和他不相上下，长的挺秀丽。两个少男靓女年龄相符，且相互倾心，七舅和七舅娘都看在眼里，他们没点破也没牵线。这也不难理解，小子家很穷，要是牵了线，说不定这俊俏的姑娘一生都没了富足的生活。 也许七舅和七舅娘认为这两个少男少女，就像刚展枝的树木，不宜过早传撒花粉。 当然，在日常生活中，七舅和七舅娘待其如子，厚爱有加。十几岁的他被河水淹过一次，险些人都没了，夜里接连被恶梦惊醒，爸妈让其拜七舅娘做“保娘”。 拜过“保娘”之后，七舅娘就给其做了一件当时属于上等布料的蓝色的卡上衣。他穿着那件新衣服，整天乐呵呵的。那时，七舅娘家那对小他十来岁的儿女胡元红和胡元玲，也亲热地喊他“哥哥”。 大概是第二年冬天，小子毅然从军了。 换上崭新的军装，原本清秀的小子更增添了几分帅气，忙不迭地订了一门亲，打算3年服役期满就退伍回家结婚兴上一家人，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踏上军旅就无确切归期。 而今试问：如果在改革开放初期的1986年冬季，杨叙正顺利退伍返乡，那么，他此后的人生路将如何延伸呢？ 假如当初没去当兵，他今儿会在哪，在干啥，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实在不好猜测。 注释：题图——者阴山地区群峰；中图——现今的新兴煤矿及通往煤矿的公路（该煤矿已在2000年初关闭）；视频——者阴山主峰；底图——当志愿兵时的本文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