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年少时代</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罗锡畴四岁时母亲去世,父亲经商在外,把他和弟弟分别寄養在二个姑姑家。一年半后父亲续弦,兄弟归家团聚,起初在继母的撫育下又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时日。迨第二个弟弟出生以后,继母的爱心慢慢移注於她的骨肉,对他兄弟的照顾渐次疏淡。此时他才七岁多点就牵着小二岁的弟弟上学了。家中不如意的琐事总有发生。其父不忍心,复又将他俩寄居四姑家,就近在品学兼优的塾师周老夫子门下受业。锡畴比弟弟好动,心手也比较灵巧。每天下学回家,放下書包就做玩具,弓箭丶风筝丶独轮车丶猎枪丶铳药荷包……像模像样,大人们看着都颇称奇。两年间,他把姑母家的囱台剁坏了,自己左手五个指头留下刀痕。但姑父母从不责备他,还向他父亲进言“这孩子灵活,最好去学门工技”。父亲常跑长沙便留意此事。他十七岁(1919年)进长沙北门荷花池私立楚怡工业学校就学。遵父嘱,守校規,不敢妄动。课余时间以小说消遣,七剑十三俠丶七俠五义丶小五义丶包公案丶施公案丶济公传丶粉桩楼丶水浒传丶罗通扫北丶五虎平南等等烂熟于心。暑热天他通夜仰躺在室外晒楼上,既歇凉又探究星空景况和俠客剑仙的跡影,结果染上风湿病,两腿间鼠蹊部剧痛,双腿不能伸直行走,无法上课。花一块银洋请人去坡子街著名中药店劳九芝買个桂附膏药,烤热后分成二个,贴在痛处。说也奇怪,第四天走路已很自然,痛却跑上二个肩头。他揭下膏药移贴肩头,又两日痛处转移至二肘,如法炮制,膏贴两肘。再两日右肘痛转手掌,左肘疼痛如故,膏药贴了一个礼拜也无效了。他双手不能动弹,睡觉不能转身,脏了不能洗澡,苦不堪言。既举目无亲,也不知再如何医治,只好请假返家,由长沙乘小火轮到湘潭。湘潭到永丰约一百八十华里,花二块银洋僱乘肩舆,两天到达永丰,已是发病第十天。在店铺見到正在为顾客包裹货物的父亲。父亲见状驚讶不已,第二天便带他回家,由他族伯父诊治,每天一付药。此时他的右手用布带吊在颈上。吃饭只能左手勉强拿筷子。天已炎热,他穿得单薄。几位大他二三十岁的堂嫂,見他右肘皮包骨,手掌却腫得发亮,左肘肿得像个弹棉花的弹锤子。顾及他四岁没了亲娘,现又遭此灾难,千万不能残废,不禁心酸落泪。他本人倒没想这么多,坚持吃药,吃到第八十付,肿才次第消退。到八月初旬,两手仍软弱无力,尤其右手指僵硬如木头不能弯曲,但不必整天吊着了。继母烧了大锅热水,替他洗澡,头盆洗澡水像米湯,二盆水仍是浑浑的。</p><p class="ql-block"> 他困居家中已近半载,静极思动就到处走走看看。</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永丰开商铺,锡畴自然常有来往,大街小巷都熟。永丰水路畅通,帆船顺流而下至湘潭达长沙,是宝庆以北地域南杂百货,土特产品进出集散地,商业颇为活跃。又因军阀专横,根本没有什么法令,较大的商铺便可自由印发钞票,在周围四五十里内通用无阻,由此引来远近客商落户。水陸码头,货棧商铺,钱莊票号,饭店旅馆都有。造船业也很发达,在河滩上搭起工棚造船修船,完工了推下河去,很是方便。河道常停泊十几二十条木帆船装卸货物。白天行人熙来攘往,码头扛夫的吆喝声与造船工人的钉锤声,此起彼落,相互应和,不过二千余店铺的小镇,烦嚣的有如十里洋场。而到夜晚因无街灯,漆黑一片,清静无哗,鸡犬不惊,更不闻有宵小窃盗之事。虽然军阀横行,政令不修,人民亦甚安居乐业。本地盛产土纸和茶叶。茶叶大部分是红茶,运销内丶外蒙古,广州等地。土纸俗称包皮纸,主要用作書写,运销湘潭丶长沙丶湖北丶河南等地。还有一种粗糙的烧纸,顾名思义主要用作冥钱焚烧,也用于货物包装。</p><p class="ql-block"> 七月半中元节,是中华民族每年一度慎终追远,迎供祖先,烧化纸钱的节日。祭拜先人,日敬三餐,连供四天后,烧包“送客”。以前是兄弟俩连写带包,要忙好几天。这年只能看着弟弟动手。</p><p class="ql-block"> 南嶽为佛教圣地,有不少名胜古迹,锡畴向往已久。这次有机会兴高采烈随同乡鄰们去进香,第二天上午登上祝融峰。有同伴指着平阳一巨构对他说:那是南岳圣殿,前有五水朝岳,后有五龙捧圣。他站在峰顶观察片刻,所谓五水朝岳,是湘水到了那儿弯了好几个弯,可是在山上却看不见弯的地方,只见五条水道正对圣殿。五龙则是祝融峰下五条山脉,蜿蜒伸展至圣殿后方,圣殿又刚好在中间那条山脉的前端。据说当年圣帝常眨眼睛,令人望而生畏,乃将后面山脉掘条深坑,因上山下山不便,又在坑上修座陸桥,名之为接龙桥,这样圣帝眼睛才不眨了。这些传说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壕沟和桥确实存在,且是香客上下山必经之桥,若没有此事,何必挖个坑又去修桥,不是多此一举吗。假使真会眨眼,那末地气之灵,亦令人不可思议。但所谓五水朝岳五龙捧圣,是明眼人都可看得见的。</p><p class="ql-block"> 他随伙伴进到圣殿,上香磕头后便参观殿宇,数了数一围粗的石柱有四十八根,支撑着高达三丈的殿宇。圣帝神像高达一丈,接受着此起彼伏的香客跪拜,香烟缭绕,寂静肃穆。殿前两侧石碑不可勝计,碑刻达官贵人题词诗赋。平地右侧散置不少寺庙,作为香客旅舍,以素食待客,一宿二餐。其他住户很少,临时摊贩很多,摊上十之八九是手工玩具,做工粗糙但很便宜,农友都買得起,一買好几件带回给自家和亲鄰的孩子。每批香客回家,山冲里到处吹响起小喇叭声。</p><p class="ql-block"> 南岳进香是由来已久规模最大的民俗活动。人们都是有求先向圣帝许愿,且一许三年的多。最虔诚的许愿是拜香,还愿的人捧着一条五六寸长丶四寸多宽丶三四寸高的小板凳,凳面板中间有个小洞,插三根点燃的线香,按许愿时的诺言,分三步一跪拜丶五步一跪拜丶见寺庙跪拜几种。还有的唱拜香歌,出发前还聚会练习一下。</p><p class="ql-block"> 南岳归来,四个多月的积郁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手臂痛楚顿消。继母和大嫂们都夸圣帝爷爷保佑,他却认为是心宽,双手不断摆动等于物理治疗。接下来他右手握竹茼练手指关节一个多月,终于活动自如。</p><p class="ql-block"> 九月深秋,他家屋前屋后板栗丶尖栗子丶毛栗子都熟了,他自去姑母家寄读以后,多年不曾嚐试採摘的快乐,现在忽然遇上,自然不肯放过,故和弟弟随同鄰居孩子们上山,虽然不能上树,在地上检拾,成果均分。十九岁的他,快活得九岁一样。到农历年底身体基本复原,红光满面,精神抖擞。</p><p class="ql-block">罗锡畴肖像</p> <p class="ql-block">罗锡畴著《风烟万里浮生梦》</p> <p class="ql-block">罗锡畴故居垛墙</p> <p class="ql-block"> 杖理民俗馆 彭校林,彭亮飞</p><p class="ql-block"> 2023.3.2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