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丹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小庄的,甚至忘记了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使劲的想,也只是恍惚记得一年前,他帮助丈夫王康往花棚里送了一次花肥后,就经常来花棚玩,有时候带一只吉他,有时候带萨卡斯。小庄的音乐天份极高,吉他弹的行云流水,萨克斯吹得宛转悠扬,最好听的是《回家》,婉转处如低声诉说,高亢处浑厚苍劲,性格孤僻的丹诺经常双手抱肩坐在某处,下巴抵在胳膊上,沉浸在这撩拨灵魂的音乐中,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什么都没想,时间却不再像过去一样苍白。<br> 其实丹诺知道小庄为什么经常来花棚玩。从小庄初见丹诺时瞬间呆愣的眼神,丹诺就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颜粉。但他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丈夫王康,因为在丹诺的心中王康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br> 在几万人的小县城,丹诺是为数不多的美人之一,但她的生活却充满着苦涩。学习成绩不怎么好的丹诺早早的就在铁路上班了,也有自己喜欢的心上人。然而,势利的父亲却干扰了她的婚事,不仅棒打鸳鸯,还把丹诺许配给在县政府上班的王康。丹诺最终遵从了父命。却对生性自私小气王康没有任何感觉。婚姻更像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而王康也感觉到了丹诺的冷漠,过了新婚的热乎劲,觉得无趣,便也报之淡漠,经常借口工作繁忙夜不归宿。这个小县城太小了,什么事能挡住人们的眼睛,还能遮住人们的嘴巴?没有。丹诺也知道王康经常和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甚至群居,但是,她就像听说了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稍稍有点苦涩,后来听的多了,连那点少许苦涩也没有了。<br> 丹诺感觉到了自己的不正常,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就在县城外围山脚下,靠近铁路线买了二亩地,建了一个暖棚种花。除了上班,丹诺就在花圃中过活,不紧不慢的种花、除草、洒扫庭院,或坐在某处呆呆的想着心事。她并不在乎花卉的产出,也不在乎能有几何利润,只是想让自己有点事干,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让自己的孤独过得快一点而已。落山风顺着山脊滑落,荡起一阵阵泥土的气息,也吹拂着丹诺的秀发,四散飘扬。</h1> <h1> 小庄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丹诺知道他是王康单位新分配实习的大学生,家住大都市,迟早要调转回去,对于小庄经常腻在花圃,心若明镜的丹诺当然知道小庄的意图,但心中却生不出任何反感。小庄并不俊朗,但显得干净、纯粹,眼神清澈。有时会有一些紧张,甚至会突然脸红起来,一定是在偷想什么龌龊的事,却自己暴露出来。那只是一个初涉世事的大男孩而已,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终想干什么。<br> 接触的久了,小庄逐渐不再拘谨。语气轻松自然,眼眸也更加清澈。一有空他就会来丹诺的花圃,甚至丹诺不在的时候他也会来。帮助丹诺侍弄花草,闲下来或吹萨克斯,或抱着吉他弹唱。他会的曲子好多啊,《滚滚红尘》、《你的样子》、甚至还有外文版的《加州旅馆》。小庄弹唱的时候极其投入。他的嗓音并不是很纯正,甚至略有沙哑,但也正合了忧伤的曲调。忧伤的歌谣如水般在花圃间流淌,丹诺感觉自己那颗孤寂了许久的心一点一点的被浸透了。<br> 时间久了丹诺习惯了相互陪伴的日子,甚至会在节假日不自觉的去揣测小庄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每当发现自己竟然有思念意味的时候,丹诺会猛然醒悟,然后暗暗苦笑,然后打消这些荒唐的念头。但是,时间真的会逐渐的改变一个人。<br> 今天和昨天看似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酝酿的久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下就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br> 那年春起的第一场暴风雨,掀翻了花圃的棚顶,丹诺和小庄同风暴搏斗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保全花圃,看着一地的狼藉,以前对这些花草根本不在乎的丹诺忽然有委屈的感觉,眼眸充泪。而小庄则突然抱住了丹诺,丹诺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然后和小庄紧紧拥在一起。<br> 在世界上,最容易被爱情控制的就是初哥和痴女,小庄和丹诺恰恰就是初哥、痴女。初涉世事的小庄原本就有些痴迷丹诺的美貌,有了灵与肉的交融后,更是把爱恋刻进了骨子里,竟然有谁阻拦跟谁拼命的念头。丹诺原本死寂的心一下被激活了,再次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小庄要她和王康离婚,待小庄调回都市后就回来迎娶她。丹诺幸福的应允,希望着,憧憬着。小庄用嘴呶向不远处铁道线上开过来的列车,轻声说道:“如果我负了你,就让火车把我撞死。”丹诺忙捂住小庄的嘴,“我死也不会让你死”……</h1> <h1> 原本一切都可以悄悄地,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是一个月后,已经结婚两年都没有怀孕的丹诺却的意外怀孕了,也暴露了两个人的地下恋情。王康暴怒了,磨难也开始向两个人慢慢靠近。<br> 小庄被迫提前结束实习,调回大都市。而丹诺则向王康提出离婚的诉求。王康坚决不肯,他并不是多么珍惜丹诺,只是觉得耻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br> 王康对丹诺又打又骂,甚至发动亲戚朋友同事对丹诺进行折辱。人就是这个样子,几乎每个人都做过这样那样的错事,暴露出来的都被贴上是坏人的标签,而那些没暴露出来的甚至做过更不堪丑事的人都会冠冕堂皇站出来正义凛然的指指点点。而丹诺则是默默承受着。她没有把王康以及这些正人君子们以前干过的龌龊事翻出来,当做武器来反击,来捍卫自己尊严和安全,甚至接受王康遭受背叛会有报复的心理。被打骂时她只是有意识的护住小腹。她沉默着看着这些人的表演,忍受着这些人的折辱。她坚信,一切折磨都会过去,她坚信,终有一天她的小庄会来接她走。</h1> <h1> 对于丹诺倔强的沉默,王康愈发暴怒了。但作为有头脑的机关干部,不缺乏阴损的招数。王康去了大都市,找到了小庄的父母,威逼利诱之下,小庄的父母亲被迫逼着小庄按照王康的意思写下了“悔过书”。大意是小庄受到了丹诺的引诱,做下了错事,以后要悔过自新,和丹诺一刀两断,彻底划清界限。</h1><h1> 当王康把“悔过书”摔倒丹诺脸上时,沉默了月余的丹诺呆住了,崩溃了,她的天塌陷了!</h1><h1> 丹诺拿着小庄写的悔过书,在花圃枯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她换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踏上了铁道线。作为铁路职工,她知道什么时间有火车经过。她对这个腌臜世界已无任何留恋。</h1><h1> 汽笛长鸣,路基轻颤。拐过山坳的火车轰隆隆驶来。司机发现了站在铁道中心的丹诺,但是他不敢采取紧急制动。飞驰在曲线地带的重列如果采取紧急制动势必会发生列车颠覆事故。而且,即便采取刹车措施,制动有效距离一公里,也远超那人现在所站的位置。他只有拉紧汽笛,恨不得用音波把站在道心的那个人吹落道下。</h1><h1> 面对汽笛长鸣疾驰而来的列车,丹诺没有任何恐怖。失望到极致,内心反而一片空明。她感受到路基震颤的越发剧烈,她感受到汽笛声冲荡着耳膜,她甚至能感受到有个人一边呐喊着一边向这边奔跑…… 她不再去理会,面向驶来的列车张开了双臂…… 别了,这个腌臜世界!</h1><h1> 突然,就在火车即将撞到她的身上的时候,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把她顶翻出路基,而那个身影则跌落道心,继而被疾驰的列车弹飞出去。</h1><h1> 丹诺在路基下懵了半晌才慢慢回神,意识也慢慢回归。四处张望,列车已经停在两公里外,只看到一个尾巴。</h1><h1> 自己没死,有人救了自己,而救了自己的人被火车撞飞了?……</h1><h1> 丹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感觉到腿脚发软,她四处皴寻,终于看到三十米外的山坡上躺着一个人,血肉模糊。丹诺连滚带爬的赶过去,到了近前,尽管那人已经被撞的没有人样,丹诺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小庄!</h1><h1> 一口鲜血从丹诺口中喷出,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h1><h1> 一个月后,丹诺向小庄的父母跪求了小庄的骨灰,把他葬在花圃中。也在这一个月中,丹诺和王康办理了离婚手续。王康没再刁难丹诺,虽然他知道丹诺还是那个与世无争的性格,但是,这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让王康脊背发寒。</h1><h1> 在那座花圃里,丹诺守着一座坟。直到秋尽冬来的时候,她大着肚子的离开了。坟前的墓碑上留下一句话:小庄,我欠你一条命。我去养大我们的孩子;从此,这个叫丹诺的漂亮女人,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再没有人见过她,只留下一段凄美传说。</h1><h1> 丹诺消失一年后,人们仿佛已经忘记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不断有新的光怪陆离的事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那座半隐在杂草中的花圃还在,棚顶的塑料膜被经久不息的落山风扯出了几个孔洞。随着落山风的吹拂,发出各种声响。</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