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了杨家溪

段工

杨家溪的雨，可以是很多种。

落在春天里的最梦幻，轻盈的像是春天做的一场梦。梦里雨水湿漉漉的，雾蒙蒙的，踏入青绿山水里，走进历史千年的褶皱里。

也许是另一种，滴滴嗒嗒的，像是夜晚的更漏，是阁楼上吹起的长相思，婉转一曲离歌。

那雨是清冷冷的，一点一点滴入人心里的。

在杨家溪的渡头村的瓦檐下，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子里，一张竹椅，在路旁的小溪里，雨水垂落下来，便是亘古永恒的时辰。

人是怎样变老的？物是怎样变旧的？日子是怎样堆叠在岁月尘埃里的？

过往在一重一重不断落下的雨水中，一点一点消散了昔日的颜色。恰如山茶花在雨水中渐渐香消，跌落枝头，一整朵一整朵地坠落。

春日是这样，或者说一年四季，人的一生，都在这一场一场缠缠绵绵的雨水中淡去了颜色。

若是雨更蓬勃、更喧嚣一点，那或许如同余光中先生笔下的雨水那样，从福建的古屋，流淌到台北的新宅。在历史的缝隙中，滴落一点晶莹的雨水。

有人说，雨落在了杨家溪才算是恰当好地落对了地方。

杨家溪是一个容易生出幻梦的地方。雨水朦胧，山水萧瑟，人在雾色与水色里，分不明晰故乡与远方。

杨家溪的雨水，是不大会磅礴热烈的。雨总是缠绵不停歇的，像是这里的炊烟与雾霭，是幽幽缥缈的。诗经中遍寻伊人的那人，若是得访杨家溪，在杨家溪一帘春雨中，或许也得溯洄从之、溯流而上。

杨家溪是黛色的瓦，白色的墙，连绵不尽的，一场江南的旧梦。人在这梦里，在梦的此岸，或是在梦的彼岸。一场梦落下，无问西东。

雨，落在杨家溪，实际是落在一个远去的沉静的山里。我们离开这样的时刻太久太久，我们望尽归鸿，殊不知，远方不是故里，而心上那个渺渺的小村庄，才是心的栖息之地。

站在杨家溪的高处去看，山水重叠着山水，故乡和远处亦重叠在一处，旧日与明朝也未有十分明晰的分界，一切都似庄子笔下的大混沌世界，是一片无涯绵密的雨。

有人不远万里，去杨家溪听一场雨，看被称为全球纬度最高的一片古榕，欣赏林子那一抹阳光，看三月的新竹冒头，在细雨中度过一个寻常的黄昏。我想，这大概便是杨家溪的雨，所独有的安宁。

雨水若是如丝，扑面落下来，是一个轻柔却缠绵的江南春。三月的冷雨浇湿了一街的路灯，也同样为这一盏盏在幽暗里放着莹莹光亮的路灯，造出来一个诗意无比的世界。

杨家溪的雨，亦如杨家溪这个地方，是小而隽永，安宁而闲逸的。它绕指柔一般地缠缠绵绵淅淅沥沥地下着，却并不觉得急促，只是觉得安稳，像是一个旧日便做过的梦，随时都可以接续般的安心。

雨水洗净屋檐、小巷的石板，旧日的夕阳，和一个个沉睡在冬日的人。不远处的油菜花也开始变得明丽，是青绿色交叠着明黄色的三月，亦是江南难得的春天。

所以古人早就说过，一生痴绝处，无梦到杨家溪。杨家溪，与其在梦里去寻，不如在雨中去看。

落雨的村，雨声淅沥，声脆悦耳，滤去了城市的喧嚣，心中不免一丝欣悦。树上的枝叶经过雨水的冲刷一碧如洗，绿叶上的露珠透着晶莹，拂去了世间的尘埃，心情也变得晴朗通透。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要保持从容平和的心态，去接纳事物的悲喜，不论是晴天或雨日，给心底留一处素白，寄情于山水，寂静悠然，让心灵入禅，一风一雅，一诗一画，都是隔绝烟尘的心灵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