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

蜀山一片石

​ 房子前花园围墙外的左边有一颗朴树，树型优美而又自然天成，从根部往上十米左右才开始分枝，兀兀直立，足足有二十米之高。

2013年春节后乔迁至此，朴树就是这般大小，除了叶生叶落，十年来，未觉树有什么变化。上个月栽种美人梅时，一个师傅说，十几年前小区动工修建之际，这颗朴树就已经在这个位置生长几十年了，属于“原住民”级别，直径45公分，树龄至少在50年以上。

原本决定在今年春季将此树移栽它处，但几个偶然却又注定的因素，让我在无比纠结之后，改变了初衷。

一般来说，房有老树，行稳百里。有这么一颗幸运之树，不咎为一种福缘。朴树不知是鸟衔种子还是谁人所载，已经苍老古朴了，为啥几年来我又始终纠结的寻思将其迁往异处呢 。

　　朴树的四季变化，最能感受此树的“树格”——朴实无华，季节分明，朴树之所以叫“朴”，也许便由于此。

初春的季节，朴树在一毛不生的枯枝中，从嫩绿慢慢转到浅绿，春风微拂的日子，无声无息地飘落着柳絮般的绒毛，临近立夏时，无数细小的花朵悄无声息地掩映在繁茂的绿叶之中，由于朴树过于高大，加之此树低调朴实，来来往往的过客中，几乎没有人能晓朴树尚能著花。年年花开无人见，说与春风都不知。朴树像我一样憨厚，憨得自然，却“朴”过了头。

夏天的朴树，在围墙外已经舒展成一把巨大的绿伞，将花园和二楼露台遮得恰到好处。盛夏时节，艳阳高照，风摇曳时，树间透过来点点散射光，斑驳陆离，一片清凉，朴树又成了小园里诸多花们避免灼晒的天然保护伞。

　　秋月，是最容易让人感怀的天外之物。三十九万公里之遥的那轮清辉，除了影响大海的潮汐，照亮夜行的归径，还每每牵动着凡人的思绪。吴刚在树下酿酒，嫦娥在宫前舞袖，李白在月下“吐诗”，鄙人在梦中神游。

清秋的夜晚，亭亭玉立的朴树仿佛依旧撑着天上那个晶莹的玉盘，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坐在院子，抬头望月，月光如水，洗涤着我不怎么出窍的灵魂。寂静中相顾无语，只有缕缕香烟从口中、从院墙、从树梢扶摇而上，袅袅天外。曾几何时，在“清风明月无人管”的夜半，端着茶杯，在树下回味陀兄四十年前所作的散文《静夜思》。又曾何时，酒意未消，夜色阑珊，在阳台写下:最爱峨眉皎皎月，照了醉人又照花。

　　朴树在冬天是全裸的。从立冬开始，便陆陆续续的掉叶，此时花后的朴树上，结满了像花椒般模样和大小成熟的朴树籽，风过后，飘飘洒洒，院子里、阳台上、花丛间到处皆是落物，让人怨声载道。特别是朴树籽生命力顽强，落土生根，待来年春雨过后，让人扯得不亦乐乎，稍微发现晚了，靠人力还拔不出来，必须动用工具。

几年来想给朴树搬家的念头就在于此。临动手时，想起朴树的离家之苦和春夏秋的那些美好记忆，每每又变成了不忍中的一忍再忍。

今年三月初，望着纷纷扰扰、尚未消停的落叶，估算着几十年后，树也许将挤破围墙，于是下决心把朴树移栽到天地更大的峨秀湖畔。安排好工人和吊车，在树下比划需要挖多大的泥头时，碰巧一位朋友路过，说此树长在这个位置，从建筑风水的角度看是极佳的，好比“贵人出门，有人打伞”，这下又将我的“决定”打回到“待定”。几天后，峨眉山大佛禅院一位深谙风水的师父来家里小坐时，前前后后端详了一遍，断言道:此树万不可移。

　　最后一刻的朴树，还是避免了断根剔枝、离家它走的结局。张牙舞爪的枝条在电锯声中修剪后，树型显得愈加清爽。只是十米高那个树叉处不知何时存在的鸟窝，两只黑色的大鸟受到惊吓后，几天没有归巢。这些天，天天在围墙上撒上一把大米，除了七八只画眉常常飞来相呼而食，恋巢的黑鸟也把这里当做了食堂。

朴树既“朴”也不“朴”，除了遮阴打伞、美化环境，其树叶还有治疗荨麻疹的奇效。如果哪个朋友患有此疾，不妨爬到那十几米高的地方，猴子般吃饱了叶子再下来，估计好些年都不得复发。

第一张图片来自网络，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