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燕子的美篇

老燕子

　　沙岭茶—母亲讲了一个很美的故事

沙岭茶已经上市。刚采摘完成第一波芽茶，就遇到了连绵的阴雨天气。快到清明节，望着窗外的雨划过玻璃，特别想念母亲，母亲采茶的样子，还有母亲采茶时讲给我的故事，随着此时的雨水滴滴哒哒，在我心里泛起了的涟漪，让眼眶中的泪水酸酸楚楚地滚落。

每到摘茶的季节，每天早上上学，母亲会告诉我：“红儿，今天下半天我在顺麻子岭上摘茶，你放学了就从沙岭上直接下来找妈哟。”我扎着两个小辫子，拖着打着补丁的书包，高高兴地说：“妈，我记到哒。如果有茶泡儿，妈记得给我摘到哟。”

那个时代，经济匮乏。采茶大都是在清明节以后好久，摘茶的标准是两叶一心。

阳春三月，下午放学，顺麻子岭上太阳正好，穿着母亲给我做的猪脑阔布鞋，我沿着沙岭八队到五队再到三队然后直奔顺麻子岭上，鞋底在砂砾路面上发出嚓嚓声，就像现代人跳的“华尔兹”，岭上到处都是盛开的映山红，摘几片放在嘴里，酸酸甜甜地。

隔着老远，就站在岭上喊：“妈，你在哪里呀，我放学了，你给我带摘茶的小篓篓儿没呀。”母亲准会及时回应我“妈在这里，快过来。妈给带了包谷泡儿，怕你饿，先垫哈肚子。”

为了把摘茶的速度放快点，母亲说：“红儿，快点帮着摘茶，怕天黑了，看不到摘了，这里黑了，就蛮怕。”我小时候胆子大的很，就打破砂罐问到底，母亲便给我讲起了顺麻子岭上栽茶树且顺麻子岭上茶叶为什么好的故事。

回忆到此，母亲的声音便重复响起，仍然是那般温暖和亲切。“顺麻子岭上，以前住着一户大户人家，这户人家家里就一个独姑娘，长得特别漂亮，有其腰的长发，经常穿一套白布对襟的上衣，时常辫着两个长长的辫子。家里有一个长工，无名无姓，因为脸上长着一满脸麻子，大家就叫他顺麻子。顺麻子的年龄要比大户人家的姑娘大一点点。大户人家房子就在那个窝坑子上面一点。”顺着母亲指的方向望去，顺麻子岭上有一个近似大铁锅形状的窝坑子，那户人家的房屋的朝向属于坐南朝北，那时的窝坑子茶树长得肥肥壮壮。

母亲双手采茶，讲故事的声音很柔。“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大户人家的男人，在外面挣口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反正就是没有回来。大户人家的女主人也病了，瘫痪在床，那可苦了那个丫头，要忙地里的活路，又要照顾她的妈。大户人家的姑娘让顺麻子到别人家做长工，顺麻子不答应，一直呆在这个家里，后来顺麻子就给别人当背脚子，反过来接济大户人家。”

母亲边感叹边叙说。“人还是要善良，以前顺麻子肯定是个孤儿，不然怎么连名字都没有呢。在这家当长工，肯定别人待他也不差嘛。”母亲讲故事的这个画面，这么多年仍然让我刻骨铭心，因年幼似懂非懂，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人的姓名是要有爸爸妈妈的，没有了爸爸妈妈就会成为可伶的人。

母亲讲故事的节奏和采茶的节奏，画面感极强，总是那样生动。“后来，大户人家的姑娘也生病了，顺麻子也一直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因为顺麻子有的是力气，他在大户人家的屋团屋转栽了好多板栗树、茶树、柿子树，房子前面的窝坑子包谷长得像牛角。茶树上采摘的鲜叶和板栗树上结的板栗味道和岭下的味道有天壤之别。后来那个姑娘喜欢上了顺麻子，顺麻子觉得配不上那个姑娘，一直没有和她完婚。再后来姑娘一病不起，也走了。顺麻子将姑娘埋在前面的窝坑子正中心，为她守灵七七四十九天。”

母亲说这个故事是我嘎嘎（姥姥）将给她的。说嘎嘎（姥姥）讲到最后，母亲听得毛骨悚然。母亲问我敢不敢听完结局。我其实很害怕。但又很想听，于是我紧挨着母亲采茶，听完故事的结局，母亲身上散发的汗味，此时的我依然觉得是世上最香的味道，好舒服。

母亲继续讲。“顺麻子守灵时，每到晚上就可以看见大户人家的姑娘穿一身白衣服，梳一把辫子，站在中心里面看着顺麻子，为她唱歌。顺麻子送的灯，就那么满满一桐油灯盏，却燃了七七四十九天，不管是刮大风下大雨，窝坑子里面的那个桐油灯盏从不熄灭。后来这道岭，大家为纪念顺麻子这个好人，就取名为顺麻子岭。”

母亲说，其实沙岭茶最好喝的就是顺麻子岭上的，因为这里显灵，显灵是因为顺麻子厚道感动了上天。整个顺子岭上的茶叶都比别处向阳，比别处的茶叶芽头笃实。顺麻子岭上的茶叶如此好，合着是因为这里有一种实实在在的不求回报的老实人精神。

采茶时，望着母亲，蓝色的上衣上面汗湿了一大片，却依然很美。一个人带着我们姊妹四个长大，母亲用讲故事的方式教育我们，对我们的期望，一定不是想我们出人头地，她的教育，只是让我们每个人成个家，家能和睦齐心，上慈下孝，子孙本分勤劳，能养活自己而已。所以母亲的故事和母亲所讲的故事将一直继续让我们向上向善，且做一个端端正正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