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青藏往事系列之天路行旅(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字部队</p><p class="ql-block"> 当过兵的人一般都有的情结,就是说起自己曾经服役的部队,满是自豪和骄傲, 老部队永载史册的赫赫战功是永远说不完的荣耀。</p><p class="ql-block"> 我刚当兵那会儿,对自己的部队一无所知,听到部队代号以“后字”开头,心里有短短一瞬掠过一丝小遗憾:是要当后勤兵吗?但很快,我就告诉自己,有当兵机会你已足够幸运,都已成年了,不该这么幼稚虚荣。</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用心了解我们“后字324部队”。部队番号是“总后勤部青藏兵站部”,部机关驻地在青海省省会西宁市西郊,机关大门正对面有一座高大土丘,名曰“虎台”,传说是古代四大巾帼英雄之一的樊梨花征西时的“点将台”。但后来了解到,这其实是一处1600年前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古代遗址,是在西宁建都的南凉国所建,考古探得当年是一座九层高台,台下可陈兵十万,台上用于军事检阅,“点将台”因此得名,现仅存夯筑的土丘,可见自古这里就是屯兵之处。虽在五十年代就被定为省级文保单位,却看不到文保碑刻,故被人们误传是传奇女子樊梨花的“点将台”了。</p><p class="ql-block"> 大门口路边还有一块不起眼的、几乎没人注意的零公里路碑,那正是被称为“天路”的青藏公路起始点,由此向西南方向延伸,蜿蜒曲折,随青藏高原地势不断抬升,平均海拔4000多米,最高处海拔5300多米,翻越日月山,昆仑山,唐古拉山,跨过沱沱河,通天河,那曲河等无数雪山冰河,直达西藏自治区首府拉萨,加上从陇海铁路柳园站到格尔木的一段公路,总长两千多公里,号称四千里青藏线。在这条线上奔驰着满载军用物资的一队队军车,分布着为汽车兵提供食宿服务的大小兵站,在西宁、格尔木和拉萨建有物资转运站,配属有军需仓库、汽车修理厂、独立通讯营、野战医院等三十多家单位,这些通通都归兵站部领导,兵站部管辖范围就是在这条横跨甘青藏三省区运输线上常年执勤的涉军后勤单位。</p><p class="ql-block"> 听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听说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我们部队就是那个养兵的兵,无一时不是全天候全方位出全勤,为西藏驻军源源不断送去各种给养和装备,为西藏边防一切军事行动给予充足的后勤保障。</p><p class="ql-block"> 了解到这些,我不再认为后勤兵不够威武雄壮,我们部队太重要了,依托青藏线,使其成为维系无数高原战士的生命线,维系祖国西北和西南边防安全的重要运输大动脉!</p> <p class="ql-block">本世纪初,我有幸获得出差西宁的机会,得以重访老部队,特意在部机关门口、在“虎台”前拍照留影,为纪念这段从军经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的岗位在兵站部政治部宣传科电影队。我们电影队的服务对象正是组织指挥青藏线高效有序运行的首脑中枢。如此说来,我们的工作也与这条生命线、大动脉密切相关,我们的职责同样重要而光荣。</p><p class="ql-block"> 电影队主业是放电影,管理着兼具集会和演出功能的机关大礼堂,同时还负责广播室工作,承担“司号员”职责,天天要按时播放各种军号,保证机关一日作息制度正常运转。除此,我们还有一项临时性工作,那时机关刚刚成立了电影发行站,由总后文化部直接下发给我们电影拷贝,再由我们自己提供给青藏线二十多个基层部队电影组为全线官兵放映电影,比在省军区发行站取片便利多了。可当下发行站除任命了站长和技师外,发行员尚未到位,我们就需兼顾影片发行。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整装待发</p><p class="ql-block"> 这段时间正是1970年,我初来乍到,刚工作两月余,就意外获得一个难得一遇的机会:上青藏线放电影!</p><p class="ql-block"> 那天,队长林暴风领受了一项重要任务:电影队需派员跟随两位部首长上线慰问部队!任务非同小可,暴风慎重权衡,对电影队四名女兵做出安排:她和同为68年兵的赵芝萍参加,因为她俩有过一趟青藏线放电影的经历,再加我这个新兵。家里留下王军利值守,军利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但已有十个月兵龄,工作稳重细致,可以一人独当司号、放映和发行重任。当然,还有发行站樊站长坐镇并襄助,暴风队长是完全可以放心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图为部机关大礼堂正门照片,门厅二楼有放映室、广播室、工作间和宿舍,是我们电影队工作和生活的场所。</p> <p class="ql-block">我为电影队三位战友拍摄的合影,左起林暴风、赵芝萍、王军利。那时女兵戴着与男兵同款的有檐军帽,我们喜欢把麻花辫塞进帽子,为的是干活方便。</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暴风向我和赵芝萍传达了任务并分工,两位首长是刚到机关履新的张副部长和李副政委,他们此行目的一是要走遍青藏线所有一线部队,视察了解全面情况,二是代表部党委和司政后机关慰问全线官兵,放电影和文艺演出是必有环节。也就是说,除了我们电影队,还带了一支战士业余演出队,首长选中的是刚刚在部里文艺汇演中表现亮眼的汽车一团演出队。</p><p class="ql-block"> 这次由首长亲自带队,同行的还有另一支队伍,暴风说我们可不能出纰漏掉链子,我们三人是个战斗小组,需团结一心互相协作,才能顺利完成每场放映任务。暴风分派我在放映电影之外,还要完成幻灯片的制作和放映,为所到单位撰写慰问词,暴风还递给我个本子,让我记录这趟任务的工作日志。</p><p class="ql-block"> 暴风为带什么片子上线在犯愁。那时可供放映的只有老三战,即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以及几部样板戏艺术片,部队已反复看了好几年了,去年她和赵芝萍上线带的就是这些片子,这次好歹也该更新新片子。听说最近要解禁一批老故事片,樊站长正积极联系争取。还好,就在我们即将出发前,发行站收到一部刚刚解禁的故事片《奇袭》,是重新洗印的全新拷贝,也是发行站建站以来收到的第一部新影片,带这部影片上线那是再好不过的,一定非常受欢迎。</p><p class="ql-block"> 我很期待这趟青藏线之旅,我把这次任务看成是提升自己工作能力极好的历练机会,除此,我对高原壮丽的自然风光和藏民族神秘的民俗风情早有神往,早年在课本上知道茶卡和察尔汗盐湖,还有矿产丰富的柴达木盆地,都可身临其境,而拉萨古城和布达拉宫也可亲眼目睹了,这趟任务真是得偿所愿。</p><p class="ql-block"> 出发那天,机关直属汽车连派了一辆大客车和一辆解放卡车,三名驾驶员中,开大客的是带队班长,63年入伍的湖南籍老兵,驾驶经验丰富,另两位年轻四川兵是开解放卡车的正副驾驶员。</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移动式35毫米放映机和专用发电机,还有幻灯机等一一装上卡车。我看到车上有好多鼓囊囊的大麻袋,暴风说那是为了避免路况颠簸损坏机器,四吨载重空车需压重两吨,麻包里装的是大米,可对乘员和机器起保护作用。</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个人用品暴风规定必带“高原四皮”,即皮大衣、皮帽子、皮手套和大头鞋。我疑惑,现在正是金秋十月,带上棉衣裤就够了吧,暴风说,内地是一年四季,高原是一天四季,有俗语形容“早穿棉,午穿纱,夜围炉火吃西瓜”,高原本就是高寒地区,天气变化无常,带上可保有备无患。</p><p class="ql-block"> 暴风比我们多带了一样东西,是她的佩枪。一经提干她就得到一把配发的五四式手枪,她把手枪擦拭上油后装进枪套,没有直接背在身上,而是装进挎包里斜挎在腰间。上车前,我看到两位首长腰间武装带上也佩带了手枪,却很小巧精致,暴风说那是世界名枪勃朗宁。我还看到解放大卡的驾驶室里有一支半自动步枪竖立在特制的枪槽里,驾驶员也带了枪。这让我对后勤兵有了新的认识,后勤兵也是带枪的军人。</p><p class="ql-block"> 汽车发动了,轰鸣声中,我们与前来送行的宣传科范副科长及樊站长、王军利挥手告别。这画面突然让我想起一句军人出征的应景诗:“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这是一千多年前唐代诗圣杜甫的名篇《兵车行》开篇之句,而我们的兵车之行即将启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电影《奇袭》剧照</p> <p class="ql-block">“高原四皮”是高寒地区军人冬季最佳保暖装备</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途中插曲</p><p class="ql-block"> 暴风让有晕车症的赵芝萍坐卡车驾驶室,她和我正扒着上大厢,被李副政委叫住,要我们去坐大客。首长的命令那是要无条件服从的。我俩被安排在前面就座,因与首长并排,又有汽车一团演出队一众男兵坐在后面,让人感觉有点拘谨,有点不自在。</p><p class="ql-block"> 大客与大卡一前一后开出机关大门,向西驶去。行进中,一团演出队队长来到我们跟前,说有事与暴风商量。原来他们想在晚上演出京剧《沙家浜》中《坚持》一场,其中有个女卫生员的角色想请暴风来演,戏份不多,一两句台词,问暴风能不能帮这个忙。暴风未加思索,很客气又很明确婉拒了。队长没放弃,继续说服,暴风只是微笑摇头。一旁的张副部长和李副政委听到了,都劝暴风能帮则帮,暴风无奈,只好对首长解释,自己没有一点文艺细胞,从来没有登台表演过,这事儿实在干不了。话说到这份上,首长转移目标,说不行让小赵和小田试试,一团队长先摇头了,因为我和赵芝萍偏高偏壮的身形与那个清秀卫生员的形象相去甚远,也与一团齐整的男兵阵容不甚协调,只有暴风最合适,但她不答应,队长没招了,遗憾回到自己座位上。</p><p class="ql-block"> 事没谈妥,整个车厢气氛就有点尴尬,一时竟没人说话。我有点坐不住了,想到一车人可能会对我们议论指点,就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想必暴风也一样。果然,趁停车休息时,暴风借口说要检查大厢里放映机是否安好,拉着我逃离大客。我们此后就一直坐大厢,再没去坐大客。</p><p class="ql-block"> 这个意外插曲歪打正着成全我们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我俩相视一笑,大麻袋可坐可卧,任你随意。暴风打开背包,取出皮帽子和皮大衣,戴上皮帽子可护头部倚靠任何地方,皮大衣盖在身上,无论有多大风人也是暖和的,更周到的是暴风还准备了口罩,可抵御厢板篷布缝隙卷进来的尾气和尘土。真是不要太放松太舒服了。</p><p class="ql-block">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什么叫有得必有失,我再也看不到车外风景了。暴风安慰我,说她可以讲给我听,等过两天赵芝萍慢慢适应不太晕车了,我们可轮流坐驾驶室。</p><p class="ql-block"> 好吧,我与青藏线的初见,注定是听景多于看景了。</p><p class="ql-block"> 暴风和赵芝萍去年走过一趟青藏线,李副政委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熟悉青藏线,一路上所到各部队领导向首长介绍青藏线,加上我自己看到和体验到的,以及此后我接触到查阅到的许多相关资料,补充和加深了我对青藏线的原有认知,青藏高原的自然人文景物让我沉醉其中,眼界大开,但更震撼和感动我的却是兵站部一代代、一批批年轻军人在这壮丽而又严酷的高原环境中,在人迹罕至的生命禁区里,在这条天路之上为国家安全为藏区人民付出的青春热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暴风和我。记得照片拍摄于1971年的一次野营拉练,地点是在借宿的老乡家院子里,政治部保卫科张科长为我们拍摄。那年,遵照军委一号命令,我们这些和平年代的军人需要从学会全副武装徒步行军开始,每人负重三十余斤,有被包、挎包、水壶和一支半自动步枪,俗称七斤半,以继承发扬革命前辈能征善战的光荣传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东线见闻</p><p class="ql-block"> 从西宁到格尔木这段路程被称作青藏线东线,沿途共有六个兵站。为让汽车兵餐餐都能吃上热乎饭,兵站相距以两餐间隔设置,我们此行的安排是每天慰问一个兵站,半天即可到达。首长们在兵站领导的陪同下看望兵站官兵并视察工作情况,我们则提前做好放映前的准备。晚上先由汽车一团演出队表演他们自创的小节目,然后再由我们放映抗美援朝题材的故事片《奇袭》,慰问兵站官兵及在兵站宿营的汽车兵。</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到达倒淌河兵站。站名因何叫倒淌河?缘自这里一条向西流淌的河而得名。中国地形大势是西高东低,大多江河虽水流千转,最后总归东流到海,所以汉乐府《长歌行》有诗句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照此说来,此地这条西归之河,是少有的特例,才有倒淌之名,但此河却也流进了一个叫“海”的大湖里,这个大湖就是中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青海湖,又被称为“陆心之海”,湖的东面有座日月山,是日月山地势导致了水向西流。</p><p class="ql-block"> 关于地名,暴风说这里有个传说,说是大唐文成公主当年进藏走到此地,看到满眼荒凉,人烟稀少,天寒地冻,顿生思乡之念,取出唐太宗赠予的“日月宝镜”,在镜子里看到的是长安城繁华街市,不禁大放悲声,泪流成河,又见泪河向西流淌,以为这是异象,是在昭示自己必须继续西行,于是果断扔掉日月宝镜,谁知宝镜落地后即刻化为一座山,挡住了东去归路。这山就是日月山,泪河就是倒淌河。文成公主进藏和亲是有历史贡献的,人们出于敬仰,将独特地貌演绎成神话来传颂。我觉得这个传说对青藏线是有特别意义的,能在这么严酷环境下坚持工作生活,是需要有这种勇往直前、永不后退精神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来到毗邻青海湖的江西沟兵站。远远望见浩浩汤汤、波漾浪涌的青海湖奔来眼底,那辽阔无垠的景象不禁让人想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名句,青海湖碧水蓝天、水天一色是真的,但“孤鹜”一词并不适用这里,因为青海湖里有座鸟岛,当栖息在岛上的数万候鸟起飞时,可用遮天蔽日形容。</p><p class="ql-block"> 在江西沟兵站,看到保留着几座低矮的油毛毡板房,暴风说这是第三代客房,相比第一代帐篷第二代干打垒地窝子是好一些,但因单薄简陋,依然难抵风雪严寒。我们这趟所到沿线兵站都已修建了第四代砖木客房,内搭木板通铺,虽然住宿条件有了一定改善,但还是没有取暖设备,汽车兵仍需自带铺盖入住,想来还是有些辛苦的。</p><p class="ql-block"> 继续前行就是茶卡兵站,与著名的茶卡盐湖相距不远。中学地理课学到过,茶卡盐湖的盐矿储量高达数亿吨,够中国人食用百年。因时间关系,我们未能深入盐湖,只能远眺,看到片片盐沼上落有尘埃,不是想像中童话般的雪白世界。现在知道了茶卡盐湖是高颜值宝藏,在湖心地带,有一片平静如镜的水面,白天水面可反射映照蓝天白云,入夜可反射映照璀璨星空,故而有“天空之镜”和“夜空之镜”美誉,已成热门旅游胜地。但在当年,茶卡盐湖只是盐业生产基地,那个年代的人们都在为衣食温饱奔忙,忙于执勤的青藏线官兵,根本没有时间,没有闲暇去观赏这旷世美景。</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从都兰兵站到香日德兵站再到诺木洪兵站,这段路我有时坐驾驶室,可以看到窗外变换着三种不同景色,从半农半牧区到高原草甸游牧区,再到苍茫荒凉的戈壁滩,越走人烟越稀少,越显广袤荒芜。</p><p class="ql-block"> 我从未见过天地如此空旷悠远,景色如此雄浑壮阔,生物如此独特神奇。过去读过描述边塞的诗句:“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等等,现在真实展现在眼前,那种触动心底的感觉无以言表。</p><p class="ql-block"> 首先看到的是青藏高原特有的、被称为“高原之舟”的黑牦牛。听说牧民的家养牦牛是野牦牛驯化来的,生活中须臾不能离,肉奶可食用,皮毛可御寒,还可当脚力役用,用于骑乘驮物耕田,就连牛粪都是宝,在不长树的高原无柴薪可伐,牛粪是唯一可用来做饭取暖的燃料。牦牛生活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全身披着厚厚的长可及地的粗毛和细绒,可抵御高原零下三四十度的极寒天气,超强的体格在海拔五六千米低氧的雪线之上如履平地。我望着草甸上一群群安静吃草的牦牛,不禁感叹,真是一种几乎没有任何索取却为人类付出全部的神奇物种,这是大自然馈赠给高原人最经济实用的礼物吗?</p><p class="ql-block"> 在草甸不时能看到一种小动物,似鼠非鼠,比老鼠个大肥硕,也善打地洞,数量极多,肉眼可见一小片草地就有数个地洞,它们不停从地洞钻出钻进,十分机敏警觉,当地称它地鼠。听说它们对草场破坏严重,地方政府正大力开展灭鼠活动,霎时对它呆萌可爱的好感减去大半。后来知道了它的学名叫高原鼠兔,是平衡高原生态的有益物种,因为它吃草是不吃根的,对草场有防止老化和更新作用。它还处于高原食物链最低端,是许多高原食肉动物的食物来源。现在人类再也不打扰鼠兔的自由生活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诺木洪红柳滩,这里属戈壁荒漠,土质粗砺,动植物极少,偶尔可见几株耐旱红柳,但最多见的是一种风滚草,样子是干枯的,呈团状,有说叫骆驼刺,有说叫梭梭草,还说它是有生命的,虽被狂风吹得不停翻滚,无法驻足,可一旦被什么东西羁绊住,它就能汲取砂砾下的湿气和养分活转过来。一颗名字不详的戈壁小草,面对恶劣严酷的自然环境,尚能永不放弃去抗争,不由让人赞叹虽弱小却顽强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 在东线经历过最让人难忘的事,就是捕猎野生黄羊了。青海湖畔到香日德一带是河湟谷地边缘,地广人稀,水草丰盈,是群居野生黄羊的家园,它们成群结队,不惧人类,常在公路附近觅食,有时还占领公路,对汽车鸣笛置若罔闻。</p><p class="ql-block"> 两位首长来了兴致,说要捕获一只,让大家打打牙祭,吃一顿手抓羊肉。停车在路边,放眼望去,一群黄羊悠哉悠哉低头吃草,它们的体型较之家羊要大,皮毛呈浅黄色,有点像鹿。首长的勃朗宁射程不够,黄羊们听到手枪声仅是跑开几步,就没事儿似的继续吃草,后来还是开大客的老班长取出解放车上的半自动撂倒了一只,拉到兵站给加工做熟。大家在进餐时,李副政委感慨说,这黄羊曾是咱们部队救命的肉类食物啊。</p><p class="ql-block"> 这句话引起我好奇,便专注听首长讲述鲜为人知的往事。1954年青藏线开工建设,那时抗美援朝结束不久,国家很困难,拨付的经费很有限,筑路大军要面对一大堆困难和挑战,但最大的困难是强烈的高原反应、严重缺氧和极寒天气对施工队伍生命健康造成的威胁,主要问题在于工地伙食除了面糊糊加黄豆,基本没有肉蛋菜副食,因营养极度缺乏致筑路大军在恶劣环境下,难以承担高强度工作量,抵御致死率极高的高原病,病患减员增多,就这样有时还有断粮之忧,危难之际受当地藏族同胞生活习性启发,他们以食用牛羊肉为主,身体健壮,适应高寒缺氧环境,于是想到组织狩猎队,捕获野生牛羊来改善官兵和民工们的体质。黄羊是那时种群数量最多也最容易捕获的野生动物,自有了肉类补充真的遏制了病亡减员,保证了青藏线提前竣工,创造了人间奇迹。</p><p class="ql-block"> 后来到了三年困难时期,那时青藏线集中了大量执勤的运输部队和保障部队,而部队的定量标准难以满足高原生活的现实需求。经特许,兵站部除狩猎队外,还组织了捕鱼队,捕捞青海湖里的湟鱼。有了野生牛羊和湟鱼的补充,青藏线官兵才能在最艰难时期,在生命禁区里生存下来,才能完成所肩负的国防运输重任。</p><p class="ql-block"> 听罢这番话,看着面前一大盆黄羊肉,回想起捕猎时黄羊傻呆呆的,并不把人类当天敌,对枪声无感。由此联想到有个佛教典故,佛祖为救饥饿老虎,曾舍身饲虎,莫非黄羊有此灵性,也是甘愿奉献肉身拯救解放军,成就青藏线的?</p><p class="ql-block"> 我品尝了一小块黄羊肉,其实肉质并不美味,在特殊时期特殊地区,它却是高原上解放军官兵身体急需补充蛋白质营养的重要来源。</p><p class="ql-block"> 在物资匮乏的五、六十年代,部队为减轻国家压力,通过自办农场牧场搞种养殖,自给自足补充给养,肉类供给逐年增加,捕猎活动也就停止了。后来,我因工作调动,曾多次往返东线,却少有看到黄羊,不知它们去了哪里。再后来读到一份科普材料,才知黄羊学名叫普氏原羚,由于人口不断增加,人类活动区域逐渐扩大,挤占了它们的栖身之地,而畜牧业规模的不断扩张,使得草场资源紧张,生态环境变差,导致成群的黄羊在东线逐渐难觅踪迹。我内心希望,它们是迁徙去了无人区,但愿它们在远离人类的地方依然种群庞大,自由生活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青藏高原高天之上云卷云舒,山河大地广袤无垠</p> <p class="ql-block">青藏高原特有的神奇生灵:牦牛、黄羊、鼠兔</p> <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