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请您继续收听顺义作家王克臣先生的长篇小说《朱墨春山》播讲暖阳

暖阳

<p class="ql-block">董世贵的家乡画欣赏了,高桂珍的模样看了,“乌拉”也喊了,剩下的就是闭上眼睛养精神,随时准备出击。一天过去了,没有动静,静悄悄。又一天过去了,依然沉寂,夜茫茫。白天,火红的日头,就像老牛一样,慢慢腾腾。好容易盼到日落西山,天色暗下来,防空洞依旧闷热得像蒸笼,战士们个个汗流浃背。第3天,战士们还勉强把压缩饼干嚼碎,碎成渣渣。到了第四天,压缩饼干放进嘴里,反复咀嚼,也只能磨成面面。高连长说:“难道咽下一块压缩饼干,比攻下一座敌人的碉堡还要难吗?”一面动员,一面往嘴里塞,咀嚼半晌,脖子伸长几次,使了半天劲儿,也吞咽不下去。战士们看了,既觉好笑,又是心疼。邓三珂说:“连长,下令冲锋吧!总比渴死饿死在这个闷热的防空洞里强!”高连长说:“邓三珂,你是老兵,咋能说这种话!”董世贵说:“少废话,服从命令!”</p> <p class="ql-block">邓三珂依然嘟嘟囔囔地说:“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正说间,飞机的轰炸声,大炮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经验告诉战士们,敌人的反冲锋即将开始。于是,战士们不约而同地往枪膛里压满子弹,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敌人发了一阵子疯,很快平静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北方的山坡上,山沟里,顿时发出了怒吼。各种型号的火炮以及喀秋莎,炮口转动方位三十度,仰角四十五度,射程20公里,不停顿地开炮,直到炮位上的所有炮弹,打得精光,不剩一颗。打得南面半拉天,红半边。八连战士看了,扬眉吐气,痛快淋漓。个个支棱起耳朵,随时准备出击。可是,大家眼巴巴地盼到天黑,依然没有接到上级的出击命令。邓三珂悄悄说:“是不是上级把咱们八连给忘了?”贺云龙说:“不许胡说!”电话铃响了。大家以为,一定是上级的作战命令来了。然而,任谁也想不到,连长却说:“全体注意:子弹退出弹仓,关好枪机保险。”战士们一个个老大的问号,写在一张张稚气的脸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肯动一动手。连长用手使劲儿捏捏嗓子,嘶哑着喊道:“听到没有?子弹退出,关好保险。”</p> <p class="ql-block">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一个个把子弹从弹仓里退出,关好保险。邓三珂不耐烦地说:“这叫打仗,闹着玩呢!”董世贵说:“上级有上级的部署,不要随便讲怪话!”傍晚,突然从小山包的那一面,传来美国鬼子的嘀里嘟噜的说笑声,及至哼哼哈哈的唱歌声。邓三珂说:“要是连长允许,我悄悄爬过去,就凭我多年狙击手的功夫,不是吹,百步穿杨,弹无虚发,每一颗子弹撂倒他一个!”董世贵说:“你咋那么多事,行吗,就叫你一个人爬过去,我们都蹲在防空洞里等着吃干饭?”邓三珂扭过身子,挤到一旁,嘟嘟囔囔地说:“本来嘛,美国鬼子就在山的那一面。开饭,能听见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响,晚上,能听到男男女女咦哩哇啦地唱,连长要能带领大家冲上去,个个捉活的。省得蹲在这该死的防空洞,又渴又饿又闷热!”天色暗了下来,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美国鬼子居然登上小山包,越过山坡,来到阴面来。大约他们也是热得受不了,乘乘凉吧?时间长了,阴坡上的鬼子越聚越多,说的笑的,唱的跳的,打打闹闹,搂搂抱抱,载歌载舞,欢蹦乱跳,美滋滋,乐淘淘。战士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好像都在说:这要是拉开保险,子弹上膛,不是消灭美国鬼子的最好时机嘛!可是,这会儿,他们手里的枪支,子弹退出弹仓,枪机上了保险,这样的枪,还不如烧火棍!他们心里冒火,手上发痒。</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八连的防空洞前,突然来了一个班的卫生员,背包握伞。战士们不知啥馅,正为此忐忑不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领班走了过来,说:“上级知道八连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派我们来,为大家送药,送水,送干粮!”邓三珂嘶哑着说:“别的都好说,先来一壶水吧!”说着,就举着水壶,大步流星地走到水筲前,弯下腰就灌。白大褂急忙说:“我是护士长,不行!”“咋不行,早就快渴死了!”“那就更不行!”高连长大声说:“邓三珂,服从命令!”其实,他也早已经口渴难熬,就连说话,也是从喉咙里一个一个字挤出来的。护士们按照护士长的吩咐,仅用小勺子,按照次序,不厌其烦地一勺一勺地为战士们喂水。从头至尾,一遍,一遍又一遍。直至战士们说话发音正常,这才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发送干粮。急不得,恼不得。天色大黑,八连战士遵照连长的命令,除了枪支弹药和身上穿的之外,一律丢下,轻装,隐蔽,快速撤离。董世贵机智地把《谷雨大河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掖在胸前,算是他第一次违反部队纪律。要说呢,连上帝也会原谅的!八连战士,由连长带领,换防青石洞。</p> <p class="ql-block">仿佛昨日还骄阳似火,闷热难耐,一晃儿,早已秋风萧瑟,临近寒冬。八连的战士们刚刚换上新冬装,一个个显得更加英俊可爱。董世贵下了岗哨,把枪放回枪架,抄起扁担就去小溪挑水。挑回来,把一副水筲,放在青石洞前,正打算倒进用岩石凿出的水槽,刚一弯腰,看见水槽里静静水面上的那个他,迟疑住了。他向四外看看,似乎没有人注意,这才放心细细地欣赏“镜子”里的他: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白白的脸庞。他问自己,像谁,周瑜,还是吕布?想着想着,竟然伸出手指,探进水面。水中的“他”,羞得立即躲藏起来,不知去向。这一日,董世贵的心情出奇的好,看嘛嘛儿养眼,听嘛嘛儿顺耳。不远处,有两株高大的树。一株是白杨,另一株也是白杨。这株白杨树上的喜鹊,尾巴一翘一翘的,叫道:“沏茶,沏茶!”那株白杨树上的喜鹊,尾巴也一翘一翘的,跟着叫道:“沏茶,沏茶!”董世贵仰脸看了半天,心里说,有意思,莫非今天真的会有客人来?他正这样想着,突然,从远处开来一辆军用吉普车。坡度陡,开不上来,只好停在山根下。这是常有的事,无甚新鲜。可奇怪的是,从这辆军用吉普车上,下来两个人,急急匆匆径直奔向连部。</p> <p class="ql-block">董世贵觉得好生纳闷,正在狐疑,邓三珂朝他跑了过来,叫道:“董世贵,还在发呆,连长派我找你!”董世贵说:“什么事?”邓三珂说:“废话,我要知道什么事,我不成连长了!”董世贵赶紧跑到连部,在门外喊道:“报告!”里面答道:“进来!”董世贵开门走进连部,向连长敬了军礼,立正站好。连长笑笑说:“董世贵,仔细看看,这两个同志,你认识吗?”还没等董世贵回答,那两个人一起朝他奔过来,紧紧地握着董世贵的手,齐声说:“董世贵,辛苦了!”董世贵大吃一惊,亲切地叫道:“二化哥,马......马尾辫儿,你们怎么来了!”连长说:“咋还叫起外号来了?”卢燕笑笑说:“哈,没关系,连长!我这个名字怪,不好记,叫卢燕。”连长说:“他们二位,受贺龙将军的委托,接你来了!”董世贵疑心听错了,又问了一声:“谁,贺龙将军?”卢燕说:“是的!贺龙同志早就听过新凤霞的《一个志愿军战士的未婚妻》,知道高桂珍。再就是,高桂珍参加第二次全国妇女代表大会,毛主席接见妇女代表时,贺龙同志也参加了,见到了高桂珍。这次贺龙同志率领第三届代表团来到朝鲜前线访问,特别询问了高桂珍的那个志愿军战士。哈哈,那就是你啦!”</p> <p class="ql-block">王二化点点头,说:“真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接你。离这里不算远,到朝鲜的开城,参加慰问活动!”连长哈哈大笑,说:“小董,去吧,这也是我们八连全体指战员的光荣!等你回来,听你的汇报。”卢燕说:“世贵同志,我们走吧。再见,高连长!”三个人走下山,钻进军用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飞奔在通往开城的公路上,沙尘滚滚,埃土飞扬。到达开城的当天晚上,董世贵吃罢晚餐,不由分说,被拖进澡堂子,扒得一丝不挂,精光溜丢儿,帮他搓去身上的老泥儿,刮干净胡子拉碴的下巴。第2天,朝阳,红格艳艳头上照。素云,白格生生天上飘。董世贵换上新衣新裤新军帽,干鞋净袜,随着人群,走进开城大剧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