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之恋

侗情时代

作者：菜根

【免责声明：虚构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另：内文图片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通知更换。】

（本文作者九十年代在英国留影）

1

我一早枯坐在湖边长椅上，望着湖面以及对面那片丛林。

初升太阳的霞光把微澜的湖面映得色彩斑斓，像一幅有动感的浓烈水彩画。几条帆船点缀在湖中，自由自在的随风漂着。四周寂静无声，也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很远的地方，依稀可见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不点的小孩在悠闲的散步，朝着我这边走来，蜗牛般。可是，太阳升高了，霞光褪去，他们走近了，走过了我身后，我依旧坐在原处，目光时不时瞅着酒店公寓停车场出入口，以及延伸出去的那条林间车道，漫无目的的环顾四周。

从我身边走过的是两个年轻的白人夫妇，小孩不过三岁而已，活泼好动，踉踉跄跄的，左转右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进了路旁昨夜雨水漫过的草地，一不小心就跌倒在泥泞里。他哇的一声哭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看着他们。那对年轻夫妇却站着，嘴里说着鼓励的话，就是不愿上前拉小孩一把。小孩在泥水里挣扎着，终于爬了起来了，满身污泥。他们又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我被这一幕震惊了。这是在我们国内不可想象的。

他们走远了，我又把注意力转到了停车场入口和林荫遮蔽的车道上。

显然，我在等人。等一位“贵客”。这还是我来英国两年来头一回。

现在很多人也许无法理解二十五年前，在异国他乡游子们的那种孤独感。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其实很难融入当地的社会，白人生活圈子进不去，日本人的圈子面和心不和，即使是来自台湾与香港的人，他们压根儿都没有“同胞情”。我就常常面对着这样的境况，有点像罗宾逊被遗弃在孤岛上，孤独又无助，却必须为生存勉强的坚持着。

我极少出去旅游，一是与这些同学校友不是很融洽，二是囊中羞涩。我是自费生，学杂费、生活费完全依靠自己。要不是最后一个学期，在距离学校仅一个小时车程的这个小镇上，找到了一份与我专业息息相关的工作。要是没有稳定的收入，我不会想着去伦敦。要是不去伦敦，也不会有了后面令我终身难忘的故事。

说起那次伦敦之行，我后来真的认为那是上帝特意的安排，特意为了弥补这两年来我的缺憾、我的空虚、我的孤单。我不得不承认，那是天意，让我在冥冥之中遇见她。

那天早上，大概七点半左右，我抄近道穿过丛林，步行到火车站。坐了两个小时慢悠悠的火车，十点钟就到了伦敦。从车站出口出来，我顺着人流找到地铁口（在这之前我去北京出差，坐过地铁）。伦敦的地铁要比北京古老得多，地铁口要比北京狭窄，也陡峭，扶梯直往地心，一级又一级。越往下走，越感觉压抑，就像存积了几百年的空气一起挤向你，让你有些透不过气。站台更是如此，灯光暗淡，墙壁、地砖灰暗，没有护栏的隧道两头，就像两条凶猛的巨蟒扑面而来。

地铁缓缓进入站台。我上了地铁。

地铁不算拥挤，但已经没有座位。我靠车门一侧，站着。我的对面竟然站着一个东方女孩，清秀、端庄、文静，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显得挺可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我心里一阵悸动，免不了多看了几眼，甚至产生想跟她打招呼的冲动。但看到她只是微微抬起眼，瞥过我一眼，又低下眼去。我确定不了她是哪国人，也只好作罢。

地铁微微摇晃着向前行驶，忽左忽右，忽快忽慢，忽停忽动，过了一站又一站。

再过一站，我就到目的地了。到达目的地前一站，地铁刚刚启动，就在那一刻，对面女孩身体一趔趄，摇晃着，慢慢地瘫软在地。我顾不得多想，健步上前，把她扶起来。她头一歪，却倒在我的臂弯里，昏了过去。附近的乘客见状，忙不迭的上前帮忙，就近坐着的乘客也纷纷让出了位子。我们一起把她扶到座位上，她依旧耷拉着脑袋。我只好依她而坐，用身体支撑着她的脑袋。一个自称是医生的乘客主动上前，略微检查一下，说不碍事，可能是有先天性疾病，缺氧所致。他以为我跟她是朋友，建议到下一站立马背出去。

地铁在大英博物馆站停了下来，乘客们同样以为我跟她相识，帮我把她负在我的背上。我背着她，慢慢的往上。到了地铁出口，又在后面乘客的帮助下，把她放在了石阶上。

不一会儿，她果然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汉语，而且是普通话。

“你刚才昏倒了，”我又惊又喜，“我把你背了出来。”

“谢谢！”她眼神渐渐的活泛了，有神了，苍白的脸颊也渐渐红润了，言语也渐渐清晰了，“我低血糖，一缺氧就这样。”

“你也是国内来的？”看到她清醒了，我问。

“是的，”她说，“我来自S市。”

很快她完全恢复正常了。我们在博物馆附近找了一家比较清净的咖啡厅，坐了下来。她告诉我，她初中毕业就来伦敦读高中了，现在在离伦敦不远的一所大学读大二，学的是英国文学专业，今天特意来博物馆查看一件她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张文物图片的实物。得知我同样来自中国大陆，也是在英国留学，她说她对伦敦熟悉，愿意为我当导游。

我们先是参观了博物馆，一个厅一个厅的走过，她一件一件的给我讲解文物的来历。下午，我们从白金汉宫那条路走过，站在泰晤士河的大桥上，望着伦敦眼、议会大厦。晚上，我们到唐人街，找了一家中餐厅一起吃晚饭，饭后还顺路过唐人街，“欣赏”异国红灯区的“风情”。不久我们互留通信地址，就分开了。

我留下的地址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小镇。小镇很小，常住人口估计还没老家邻近的兴寨多，只有几幢五六层的红砖灰瓦楼房，孤零零的散落在林间。距离镇上不到两公里虽然有一片工业区，有两栋二十多层的现代化高楼，还有七八栋低层办公楼（我自己就在其中一栋半圆形的两层楼房里上班），但工业区不属于小镇，工业区里的员工十有八九也不居住在小镇。可话又说回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镇上应有尽有，一家货物琳琅满目的超市，一座具有现代风格、集娱乐购物为一体的购物中心（超市与购物中心并不在一起，距离大概有两百多米。）、一个小小的火车站，还有一间无意间看到的，“隐藏”在居民楼下的小得不能再小的镇政府办公室。

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我的孤独不言而喻。

再来说一下公司为了我上班方便、为我长期租下一间房的那家酒店公寓。

酒店正面是一汪湖泊，绵延数公里。湖水清冽碧绿，湖畔绿树成荫，到处是草坪，风景宜人。所以一到周末或者假期，常有人前来旅游。可是在平时，酒店房间绝大多数空置着。

可惜我的房间在二楼背面，一间大房，带洗手间、沐浴房，还有一个小阳台，玻璃门隔着。阳台外完全被树林包围，视野有限。我也不清楚那些树是什么树种，高细而挺直。一条静静的河流从树林里拐过，秋冬树叶落尽，尚可以看得到河流，春夏树叶繁茂，就完全被遮住了。河中常年停泊着帆船，桅杆与树林一样，耸立着。我闲得无聊，常常就坐在小阳台上数着桅杆，看当天有多少条帆船出湖去了。

我的孤独可想而知。

就是在这个小阳台，我给她写下了第一封信。信里，我坦然的诉说着我的苦闷。

她很快给我回信了。她在信里劝慰我，她自己开始也是一样。还说，同学虽多，朋友不少，可就是没有几个能说上心里话的人。有时候与朋友欢欢喜喜的聚会，过后，心里反而滋生出与我同样的孤独感。这种深埋心底的孤独感无处排解。

我发现，我遇上了知音。

我们就这样，书信你来我往，谈开了。有时候，我们互相说着心里话。有时候，却纯粹的闲聊，海阔天空的。慢慢地，我们都把对方当成了依赖，都希望能再次见到对方。我把酒店前台电话号码和房号告诉了她。

没想到，她昨晚果真给我来了电话，说今天过来。

2

可今天，我从早等到中午，从中午又等到下午，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她姗姗来迟。

我在湖边走走停停，过了一上午。到了中午饭点，在酒店一楼餐厅选择了一个能透过玻璃看见停车场一角和大门口的座位，点了三个牛角面包和一杯咖啡，又坐在沙发椅上等了一个中午。后来，我又回到了湖边，继续等着。

周末的车道上还是不时的有车辆进进出出，停车场上也停着几辆小车，可就是不见她。几次回酒店问前台老板娘，也没有我的电话。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也许跟着朋友出去玩了，玩得高兴，就把我忘了；也许她原本就有男朋友，只是距离远，周末男朋友不期而至，他们正沉浸在幸福里，完全把昨天电话里的事忘了……

就在我几近失望的时候，临近傍晚，她出现了。

一辆白色小车若隐若现的，缓缓地出现在树林间。小车驶进酒店前面的停车场，在我不远处后面的空地上停了下来。我扭着头，盯着小车。

车门打开了，从车上走下一位姑娘，黑发飘逸，一身素雅，米白色的圆领T恤，小碎花半身短裙，干净清爽。

我站了起来。

“刘茜吗？”我兴奋地叫着打招呼。

她用手拂过散落在脸上的几缕青丝，“不像吗？”

这哪里是我在伦敦见到过的刘茜？！那时的刘茜穿着暗色调的裤子，穿着一件纯黑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牛仔外套，头发束在后面，看不出长短，虽清秀、文静，但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并不显得特别漂亮。可是眼前，活脱脱一个典型的东方美女，典雅、端庄、美丽。

我几乎不敢确认，只是从她看着我的眼神里，从她微微上翘的嘴角上所显露出来的狡黠笑意中，我肯定她必是刘茜无疑。

“真的是呀！”我激动地快步上前，却在她面前停住了。她亭亭玉立的站在我面前，挺着丰满的胸脯，化过妆的小嘴娇艳欲滴，身上散发着夹杂汗味的清香。我一时之间语塞，僵住了，进退两难。好在她主动伸出手来，我们轻轻的握过，总算化解了我的尴尬。

“本来我想一早就出发的，可临时有点事，忙到中午，干脆就吃了午饭才来。”她向我解释她晚来的原因。

“没事，反正我一天都闲着，没啥事。”

我们慢慢的沿着湖畔沙石路往湖中心走去。

湖边的路上、草地上比平时多了很多人，有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年轻夫妇，有领了小孩在草地上玩耍的一家子，有手牵手闲庭信步的情侣，也有在已经被太阳晒干了的草坪上肆无忌惮地热烈相拥的恋人。

“这里的生活多么宁静呀！”我感叹道，平时积压在心里的孤独感早就烟消云散。

“是的，英国很多地方的人都这样。”

“那你毕业了打算留在英国？”我问。

“我也不知道。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母亲希望我回去，父亲建议我留下来。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到时候再看吧。”她转问我，“你呢？”

“我还是要回国的，不习惯英国的生活，举目无亲不说，特别不适应他们的饮食习惯。”

“其实像你们学通信专业的技术人员，在英国，就是在欧洲其它地方都吃得开。到处需要你们这方面的人才。”

“国内也需要。现在国内日新月异，到处在建设，机会更多。”

“但我听到国内很多同学和朋友写信来，常常抱怨，现在人人都自顾着挣钱，挣越多越不想放手，挣不到钱或者比别人挣少的又心有不甘。这样很容易使人心浮气躁，缺乏安全感。有点类似于英国这些发达国家以前的发展历程，比如当年的圈地运动。我真有点不想回去。”

“你爸爸不是当领导吗？你回去，想做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发展前景也许更好。”我笑着说。

“其实他们当官的，同样缺乏安全感，诱惑太大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我送到英国来。”

“你来英国的时间比我长得多，从另一个侧面，也许比我对国内的发展看得更透。可我还是想回去。”

“你多呆几年，也许会改变你的想法。”

“很难！”我说。为了避免在这个问题上争执，我说起了我经历过的一段有趣的往事，“有一次我为了了解英国人的生活，主动提出去导师家做客。你猜怎么来着？他一个人住着一栋别墅，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单身，别墅空荡荡的。我可不想这样。他们煮饭不是用电饭锅，而是在一个盛了大半锅水的锅里煮饭。米煮熟了，就从水里捞米粒来吃。呵呵！”

“英国就是这样。你去商场看看，很少看到有卖电饭煲的吧？”

“是的，似乎没看到。”一说到英国的饮食，我就滔滔不绝，“还有那些形状各异的面包，糊成一团的沙拉，我看了都没胃口。”

她格格地笑了，“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我来安排，尽量做到中西结合。”我也笑了。

太阳移到了酒店公寓的后面，原本映着蓝天白云的湖面开始上色。我们回头，向酒店方向走去。

3

购物中心肯德基旁边有一家牛扒，店里装饰非常讲究，古朴，温馨，很有情调。我吃腻了面包、沙拉、咖啡，一到周末，总要来吃一餐肯德基，改善一下伙食。来的次数多了，未免对隔壁的牛扒店有所了解，可是牛扒贵，而且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情侣，年轻的，年老的都有。我从未走进去过。

今天要请贵客，牛扒是最合适不过。

我们来得稍晚了一些，店里腾出不少空位。我们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其实窗外灯光暗淡，什么都看不到。我们的餐桌上，刚刚高过我们头顶的长吊灯罩着台面，也罩着我们，把我们与外界隔开了，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

我们叫来服务生，各自点了一份牛扒，她要五分熟，我却要七分熟。

“你喝酒吗？”她问我。

“在老家偶尔喝。”

她主动要了一瓶红葡萄酒。

服务生很快端上来牛扒和红酒，还免费赠送两份绿油油的配汤。服务生熟练地，用一块厚厚的白餐巾垫在酒瓶上，动作优雅的，往我们杯里倒了小半杯的红酒，然后悄然退出，消失在暗影之中。

灰暗色的桌面上，纯白的餐巾，殷红的葡萄酒，暗红的牛扒，绿色的配汤，钢质的刀叉，五颜六色，秀色可餐。

我们品尝着，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扒，小口小口地喝着红酒，轻声轻语地品论着英式面包、法式面包、各种奶酪面包、土司面包，以及欧洲各类红酒。

她脸颊红扑扑的，似乎是红酒幻化而成，面如桃花。我也有点晕了，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喝酒了还能开车吗？”我知道英国对酒后开车处罚很严厉。自打从我们在湖畔散步，看到日头偏西，我就一直在揣摩着她是否会留下来住一晚，是不是要提前预订房间。但我一直不敢提，怕万一说话不够圆满，她误会我别有用心。刚才点菜，我不敢贸然点酒，也是怕她误会。

“我想坐帆船，还想看日出呢。”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俏皮地挤眉弄眼。

现在我又为酒店是否还有空余房间担心着。

我们刚刚把餐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我就以太晚了路上不安全为由，提出早点回酒店。

4

从购物中心出来，我晃悠晃悠的走着，她脚步看来也有点飘。

我们走下林间小道。这条路我经常走。两边都是密密匝匝的丛林，鲜有民居。道路倒是平缓，蜿蜒向下，一直通向酒店公寓。

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高声地说着话，一起哼唱着我们都熟悉的歌。我们晕头转向，东倒西歪的走着，不得不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走到远远的能看到酒店门口的灯光了，她跳起来，不料却脚下一滑，差点跌倒。我急忙伸手拉起她，她却顺势扑在我怀里。

“你想我吗？”她扬起脸。

“想！”

“你爱我吗？”

“爱！”

我们紧紧地拥抱着，聆听彼此的心跳。我们嘴对嘴的，贴到了一起，深情地吻着。

我们穿过寂静的丛林，走到了酒店门口。酒店里却热火朝天。

一楼酒吧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聚集了一帮年轻人，有黑人，有白人，有男人，有女人，在旋转的镭射灯的照射下，随着激越的音乐节拍，手舞足蹈地狂欢。

我径直走到前台，扯开嗓子大声问老板娘是否有房间。老板娘摇摇头。我借用柜台上纸和笔写下来，老板娘还是摇摇头。酒店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我把刘茜拉出了酒店，“怎么办？没房间了。”

她默不作声。

“要不我们去湖边走走？再想办法。”

她却一把拉着我，又走进酒店，大大方方的从柜台侧面走过，走上楼梯。

我们一起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先是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在灯光下，她白皙的肌肤更加耀眼，脸颊绯红，披着长发，像出水芙蓉。我做梦都没想到，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孩今晚与我同眠；我做梦都没想到，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竟然会收获一份爱情。

我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揿灭了顶灯，揿灭了台灯，揿亮了搁置在斜对面角落里的地灯，钻进了被子里。

她丰满的胸脯贴在我胸前，温润的小嘴凑近我嘴边。我的两手不知所措地在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游走。两颗心激烈的跳动，身体在迅速地膨胀。

楼下的Party还在继续，激越的音乐从楼道传过来，已经变得柔和、缥缈，起起伏伏的，更像伴奏曲。

第二天，我们没有起来坐帆船，也没有看到日出。我们走下楼已经是正午了。

5

此后，我们频频地通话。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接到她的电话，或长或短，或早或晚，即使再忙也要问一声晚安，好像这样才能睡得踏实。信依旧还在写，我们把那些在电话里无法表达或者意犹未尽的话题写进信里，寄给对方，送抵对方的心里。

一到周末或者假期，她就驾驶着她那辆白色小车，不辞辛苦地来来回回。我们一次又一次逛遍了小镇的每个角落，一次又一次漫步于海天一色的湖畔，一次又一次乘坐着出租的帆船徜徉于狭长的湖泊。小镇的天总是那么的蓝，湖水总是那么的绿，树林总是那么的安详，大道小路总是那么的无穷无尽，公司为我租用的公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弥漫着温馨和浪漫的气息。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缱绻缠绵，难舍难分。

就在我即将离职返校参加论文答辩、参加最后一次考试的时候，一个周三的晚上，我接到了她的电话。电话同样是通过前台转过来。我拿起床头柜上的话筒。“是你吗？茜茜。”那头一声不哼。“This is Owen Lee,pls speaking.”我又换成英语，话筒里除了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是没有说话。

我敢肯定电话那头确实是刘茜。

我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一骨碌坐起来，紧抓着话筒，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终于说话了，“你还好吗？”我还好，我说。“我要回国了。”我说好呀！我过一个多月也要回去了。“我现在就要回去，订了大后天的机票。”

“怎么了？茜茜。”我几乎是叫着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明天过来再说。”

第二天中午她就早早的到了，我还没下班。她一个人在湖边等了我一下午。当我下班回来，她已经在房间里等我（前台都已经认识她，给了她房卡）。

我一进房间，她就扑在我怀里，嘤嘤地哭了。我摇晃着她的双肩，让她说出事情的原委。她却全当没听见。她自己褪下了衣服，又帮我解开衣裤，一起滚倒在床上。她一口咬住我的肩膀，久久不放。

第二天她早早地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给我留下了一封信。信很短，大意是说她家里出了一点事，需要她回去处理，落款处留着她家里的座机电话、她爸爸的大哥大号码，以及家庭地址。

几天后我照着她留给我的地址发出去几封信，可石沉大海，未见回音。答辩结束，我拿到了毕业证，准备启程回国，我给她家里打去电话，无人接听。打她爸爸大哥大，关机。等我回到国内，有了稳定地址，再给她写信时，信件都退了回来。

一天，我浏览网页，无意间看到一则当时轰动全国的新闻：特大走私大案，S市6名市委市政府官员涉案。新闻发布时间正好是她回国后的几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