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抱怨，生活总是给予我们太多太多

前进

作者：许文化 图片：武佩好

我是1977年恢复高考上的大学，1981年底毕业分配到运河师范。等不及寒假开学，我就跑来运师，心想能接下任务利用寒假备备课。教导处李主任说：“你教大专班文学概论吧。”

毕业到开学这个空档，我没心思投亲访友，也没心思过年过节，都是在研读教材，检索资料，字斟句酌撰写教案。一心想让学生认可、信服，让老师肯定和赞许。

终于盼到了开学的临近，我提前两天来到学校。可李主任告诉我：“你教现代文学史……有个老同志要带文学概论。”一个假期白忙活了，但是我能说什么呢？赶快回家啊，把我四年大学积攒的现代文学资料，我做的几千张卡片拿回来——自己整理的，用起来顺手。

老家在薛集公社，来回近百里，本不算个事儿，何况我还有自行车呢。然而天下起了雪，更没想到雪会不停，没想到那场暴雪为十数年所仅见！我跨上了车，即将站上讲台的喜悦，加之基本没有行人，我放声吟诵“朔风渐起，彤云密布，却早纷纷扬扬卷起一天大雪来”。再来上一句：“一个‘卷’字，施老头儿是怎么想起来的哟！”然而，风裹着雪，越下越紧，越积越深，到五里外彭河桥，就根本没法骑了，只好下来推。过了议堂没到土山，雪愈发深了推也推不动了。怎么办？离家还有软二十里！肚子饿得不争气地咕咕叫，腰都直不起来；内有汗水外有雪融，汗水雪水早把棉衣湿透混合着往下滴。这时，我才真正愁了起来！我放倒车子，索性坐在雪地上——反正身子都是湿的——不多地上的雪。李主任啊，“工无二派”，派定的课程怎么说换就换了呢？没谋面的那位老师，你怎么非要挑已经分出去的课程不可呢？说我这时没掉下眼泪那是假的。天已经黑了，自怨自艾没有任何意义，我必须走，爬也要赶紧爬回家！

我把车子扛在肩上。开始，一气还能扛一二百米，再后来就只能几十米，再后十米八米三米五米往前挨。

农村人雪夜睡得早，听到敲门声，一家人都起来了。父亲母亲两人合作，先是把棉衣拧尽水，再用布包严实放草木灰里踩，然后抱柴生火放边上烤。我躺在母亲的床上先喝祛寒的姜汤再吃饭，看着母亲烤衣裳。一家人东一句西一句，谁也不舍得睡去。几十年过去了，一家人那个融融之乐，早已经凝结成一幅醉人的图画。印在蒋士铨脑子里的是母亲的鸣机夜课，印在我脑子里的是母亲雪夜为我烘衣。母亲父亲早已先后离开了我们，这一画面仿佛就在昨天。因了意外的回家取书，我又多得了这一幅温馨，岂不是一大幸事？

说话间天也就放白了，三两口吃了饭，弃车在家，背上包袱，踏上返校的路程。

雪霁天晴，没有一丝儿风，明镜儿似的天上闪着残存的几颗星。白茫茫的积雪，模糊了道路沟壑和田畔，你弄不清楚道路的准确位置。从老家到土山，十来里路不知多少回一脚踏偏摔进沟里。浅沟还好说，爬起来就是；倘若是个深沟，你用尽力气轻易也爬不出来。然而，这并不影响我的心情，茫茫雪原，瓦蓝瓦蓝的长空，这美丽神奇的天地间就我一个人，由我独享，我是这片土地上的唯一的主宰！大自然的神奇，心灵的震撼，神志的愉悦，因了这次独特的经历才有了这般独特铭心的领略。

到了土山，行人渐渐多了，但也没踩出小路来，依然需要每一步都要把腿高高抬起再落下，非常吃力，直到下午四五点才回到学校。

雪天百里取书，在学校我没讲过，李主任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似乎对我接受任务不挑食儿佷有触动，从此他对我关爱有加，有什么好事儿总想着我。比方说，全国中师校长研讨班来我校活动、徐州教育局领导来检查工作、外县外市外省师范学校来交流观摩需要上节语文课，我就像片约不断的演员，李主任都要把露脸的机会留给我。这些任务往往说来就来，根本没有时间慢慢琢磨，我必须保证我日常每一节课都尽可能规范，形成习惯，急用时不致丢丑出笑话——受益还是我自己。退休后，我受聘在一家学校做“校长”，同事们都说我心细如发特别关爱初来的老师，其实，这也得益于我初来运师的际遇……

生活给予我们磨难的同时，也赐予了我们坚韧和坚强。它在刺伤你的同时，也会锻铸你的人生，襄助你的成长。关键是，你怎样看待它，它才会选择是否回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