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旅行家许曙明走遍天涯系列117期

波波

　　摩 梭 王 妃

许曙明

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出来他和别的摩梭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有你仔细观察时，才会发现他的脸型有汉族人的一些特点。他是一个混血儿，父亲是摩梭人，母亲则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人。

喇品全属于那种把憨厚和淳朴从内心外溢到脸上的人。他不太爱说话，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渗透着实在与善良。

泸沽湖

　　我是在傍晚时分走进他家的。早就有人告诉我末代摩梭土司喇宝成和王妃肖淑明的后裔还生活在泸沽湖。其中，他们的小儿子喇品全就住在泸沽湖镇多舍村13组4号。但我觉得不便打扰，原本没有打算去拜访他。

是土司的孙女喇华美、曾孙女喇花妍鼓足了我的勇气。在我去参观末代王妃肖淑明晚年居住的房子时，这娘俩非常热情。喇花妍还用半生不熟的汉话给我介绍了土司与王妃的情况。当我问王妃的子女在哪里时，她说她爷爷（实际上是姥爷）去地里干活了，小爷爷喇品全住在上面那个院子，可能在。我提出让喇美妍带我去见他，喇美妍爽快地答应了。

喇品全家的房子似乎没有别的摩梭人家的好。喇花妍告诉我土司曾经在王妃岛给王妃建了一座宫殿，后来充公了。这个院子是最早的王宫，王妃晚年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生活的。现在留给他们的后代住，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准确。

喇品全一家正在围着火坑吃饭。当喇花妍告诉他有人想见见他时，他立刻放下碗走了出来，这使我很是过意不去。

喇品全（右）正在给作者介绍他家的情况

　　喇品全站在院子里给我介绍了他们家的一些情况。他说他母亲是成都人，生于1927年，16岁时由刘文辉介绍嫁给了他父亲，摩梭名字叫“次仁尔玛”。2008年10月去世，享年81岁。

喇品全说他母亲是个了不起的人，只身一人来到泸沽湖生活，掌管过摩梭王宫内部的事务，参加过摩梭部族的征战，办过教育。后来在监狱里待了15年。一生经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但她的心胸非常开阔，为人比较豁达。改革开放后，家里分了地，母亲学着耕种，自食其力，在当地口碑很好。有人把她的故事写成了书，拍成了电影。

喇品全说他母亲对泸沽湖的感情很深，晚年一直致力于泸沽湖、摩梭人的宣传，她本身就是一张宣传泸沽湖的“名片”。去世后，依照她的愿望，按照摩梭人的习俗，遗体火化后将骨灰撒在了王妃岛上。

我感叹说，一个汉家女儿，小小年纪来到当时尚未开化的地方，就像当年的王昭君一样。一辈子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委实不易。喇品全说他母亲最自豪的就是自己战胜了那么多的困苦后，由一个衣食无忧的王妃变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喇品全说他们兄妹四个受母亲的影响很大，个个都过着安居乐业、勤于劳作的生活。我深以为是，因为我进门时注意到他家门口挂着一个小牌子，盐源县委、县政府授予他们家“平安家庭”称号。喇品全说他有3个孩子。家里有些地，种了玉米、土豆。另外，他在“走婚桥”摆了个摊位，卖些旅游纪念品什么的，以补贴家用。我说：“你应该在摊位上挂出招牌，说你是末代摩梭土司之子，关注你的人就多了，东西也就好卖了。”喇品全笑了笑说：“我们现在和别的摩梭人没有任何区别，就再不挂那个了。”

临别时，我向喇品全请教了一个问题。我说据我所知，摩梭并不是一个民族，我国的56个民族中没有“摩梭族”。国家在民族识别时，将云南那边的摩梭人识别为纳西族，将四川这边的摩梭人识别为蒙古族。你们应该是蒙古族人，所以信奉藏传佛教。喇品全说确实是这样。

离开喇品全后，我顿生感慨：世事沧桑真是变化无常，肖淑明，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家女儿，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摩梭王妃，又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而她的儿女，本是土司之后，如今，普通的连自己都觉得再普通不过。生活对人的改变真是不可思议。但不管怎样，只要心气平和，心底坦然，诚实劳动，脚踏实地过一辈子就好。

泸 沽 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