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村，那些时光清浅的记忆

在路上

甲午村，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属于仁寿县观音乡。1987年的秋天我离开观音，去仁寿上学，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只要回想起观音，回想起甲午村，记忆的碎片仍然如烟花般在脑海中散发开来。人真的是奇怪的生物，你以为你离得很远的地方，你以为早已消失的记忆，其实时不时地就会在梦中显现。从来没有刻意记住什么，岁月他自会为我们沉淀。

甲午村承载了我孩童时期的欢乐、少年时期的无忧。当看到现在年轻的同事说起孩子的学习，说现在多么多么地“卷”，我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我们是挖空心思地玩，小伙伴们成群结队，玩各种游戏，男孩儿们喜欢滚铁环，漫山遍野打仗，爬到树上、房顶掏鸟窝，我甚至亲眼见到有调皮捣蛋的男孩儿从保管室偷了雷管出来，去山上引爆，真真是天大地大不如孩子们的胆大、父母们的心大。那时候父母确实也管不过来，常常是大孩子带小孩子，每家孩子都不少，就像葫芦藤上结着的一串娃。女孩儿喜欢跳房、捡子儿、捏泥巴小人。我就很喜欢捏泥巴，守着下过雨后那种半湿半干的泥巴可以玩半天，捏出各种小人，造出房子、车子，我们想像着生活的各种样子，就在小手中做出来。我还喜欢一种叫地牯牛的小昆虫，它们一般藏在房屋背后有细沙的地方，只要你看到细细的沙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坑窝，用手指头轻轻地摸索，就能找到它们，小小的，被找到后四仰八叉憨憨的样子至今仍记得。现在才知道它还有个名字叫睡虫，唉，是不是本来它们在沙里睡得好好的，我小时候扰了它们的清梦，让我现在睡眠不大好。

等我们大一些的时候，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地上学了。那会儿整个甲午村的孩子都在甲午村小学上学，全校有五个班，每个年级一个班。小学生活很新奇，我很喜欢。记得那会儿数学周老师把数学知识总结成口诀，油印出来发给我们。我每天晚上都躺在背窝里大声背诵，背完语文背数学，觉得十分有趣。最苦的可能就是冬天上学，教室里太冷了，一到下课时间，同学们就靠着教室的墙一起挤油，大家都往中间挤，紧紧地粘在一起。持续十分钟的挤油游戏，可以温暖我们半截课了，如果上课还感觉到冷，那就只有跺跺脚了。那会儿几乎每个人都长着冻疮，脚上，手上，耳朵上。苦吗？当时真的不觉得。除了学习，还有广阔天地任我们翱翔，这点苦算什么呢，乐子多着呢。

上学后的我们好朋友更多了，大家会从家里拿好吃的来分享，谁家的水果熟了也会揣几个来。有个同学家的亲戚给他家寄了各种各样的笔，他也送给我一支。几个玩得好的小朋友们有时候也闹矛盾，这时候就会有人出来调解，和解的方法非常简单，比如主动叫对方的名字十次，叫完就和好如初。那时候的世界真是澄澈。

村里的小伙伴们都叫我汪妹儿，我是家里的老八（前面有四个没活下来），我的好朋友跟我同岁，也是家里的老八，只是她家是九兄妹（全部活着），那会儿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她家里兄弟姐妹多，比起我家要苦一些。有些记忆我不记得了，她却一直记着，她说我家吃肉的时候，我就用青菜叶子悄悄裹了几片给她。在那个年代，能闻着油珠珠都是幸福的。父亲在村里还算能干，会喂猪，还当着生产队的会计。我的生日是腊月，记得小时候我生日前后家里就会安排杀过年猪，一家人欢天喜地地杀猪，杀完请亲戚吃一顿，剩下的猪肉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挂满一整墙，留着日后慢慢享用。

在我们七八岁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了，对女孩来说割猪草就是最常干的活。我们相约着一起去割猪草，山野田间荒坡上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如果大家只是埋头干活，那就没啥乐趣了。我们发明了一种游戏，每个人割一小堆后，玩一局游戏。我们找一棵树，或者立个桩，远远地划一根线，大家把割猪草的刀朝那个桩扔过去，谁扔得离桩最近，所有的草都归她。就这样边割边玩，半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如果该回家了，我的背篼里草还不多，我就想办法用刀把草撑起来，再把草抖蓬松。现在想想，家里其实没人管我割了多少猪草，我也就是给了自己一个安慰。

我是父母的老幺女，父母从来没要求过我干什么活，尤其当我开始上学后。小时候我特别努力，有些与众不同。当时邻居们都是围着大院坝居住的，那个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放学后小伙伴们在院坝里跑着跳着，玩着各种游戏，我则是一根条形高板凳一根矮板凳，做我的作业。无论外面怎样喧嚣，我的世界安静如初。这样的情形至今没有改变，当我要做自己的事情时，我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还有一些记忆是关于我的老师的，初中的时候先是W老师来了，她当了一班的班主任，同时教我们音乐，在我的印象中她美若天仙，大大的眼睛，声音非常优美，她脚踏风琴教我们唱歌。没过多久，P老师来了，教我们数学。这两位刚刚从师范校毕业的年轻老师是一对，他们像春风一样，让我们看到了青春的美好。P老师待我很好，像兄长一样温和，我离开观音外出求学后，还常去他家，有时我赶时间他还亲自下厨，为我煮一碗香喷喷的面。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记忆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就像停留在时光的清浅处，随时能让我触摸到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