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斋夜话——发小

刘心亮.6407951

刘大力，我的发小，搬进新房的当天，却在半夜时间永远的走了。

癸卯年春分，正是大好春光姗姗来迟的时候，接到大哥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大力走了”我楞怔了老半天。

 人过中年，每次和老家人通话，都有同村人去世的消息。只不过多是爷辈，父辈的多，年轻点儿的很少。村里的同龄人去世的，大力也算是第一个。

大力的去世，使我感到非常意外，震惊了许久。他的过去的印记，一幕幕展现开来。大力虽然家庭贫穷，身体却是非常强壮，胖嘟嘟的。十来岁时，我们一块去给队里送公粮，为的是偷装在鞋子里麦粒，出来换油条吃。我们几个都是看着麦包心里拿急，只有大力自己能扛起百十斤的一袋小麦，我们觉得他的名字真没取差。

 大力的父亲早逝，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兄弟二人拉扯成人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其中滋味儿，旁人不能理解。

大力，也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每天下午放学回家，书包一扔，悄悄的在兜里揣上两个玉米面窝头，怀里偷掖一根大葱。然后，正大光明的挎上篮子，拿铲子，就往村口跑，大力就在那里等着我。我把窝头和葱分一半给他，他也不道谢，只是憨憨地笑着。然后我俩一起去二里外的地方割草，因为那里是大力发现的最好的一块青草地。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得喂猪，养猪图攒粪，要不，队里就要开你家的批判会。为了节省那点儿少的可怜的饲料，每天放学后，家家的孩子必须帮忙干活，干得最多的就是割草剜菜喂猪。

凡是动物，大自然中必须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有一次，为了争夺割草的“地盘”，我和两个邻村的孩子干起了架。好汉难敌四手，眼看我就要吃亏，大力飞奔过来，如同天降神兵。撂倒一个，俘虏一个，还缴获了他们的青草。从此，那俩邻村孩子，简直就成了我们的雇佣兵，总是小心翼翼的给我们做了跟班儿。

再后来，我上了高中，参加了高考；大力就上了四五年一二年级吧，十二三岁上的农家男孩儿，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家里的整劳力，大力就做了学大寨的标兵。

再到后来，我去了老远的外地工作，发小刘大力的消息就更少了。每次和爷娘通话时，我总是问起大力的消息，得知他日子却是比早先过得还要艰难。直到四十岁那年，才勉强娶回一位二婚姑娘，带着一个男孩。幸运的是，这个姑娘真的挺好，性格温顺善良，对大力也好，更难得的是对大力那个痨病娘也好。

有一年春节回老家，我决定专门去看我的发小刘大力。他老婆正在喂猪，见我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她说，大力在外地打工不愿意回来，想着春节期间能多挣点钱，计划好好干几年把房子翻盖一下。

此时，我才注意到，他家的房子还是原来的低矮的砖瓦房，周围一圈几乎全是二三层小楼，很是不协调。

大力的娘患有严重的哮喘症，平时走路都困难，他哥哥不顾家，只有他自己辛苦挣钱给母亲看病抓药。加上这几年疫情影响，盖房子的钱，攒的很艰难，每一分钱都是从牙缝中抠出来的。

大概去年六七月份，大力终于攒够了盖房的钱。乡里盖新房，首要一条就是不能比邻居屋矮。因此他计划也是三层小楼，听大哥说预算大概得四十万。为了最大限度的省钱，大力把盖房的工人数量减到了最低。凡是力气能解决的活儿，那都不叫活，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干了。

经过大半年的施工，三层小楼终于盖起来了。大哥说，小洋楼盖的非常漂亮。接下来的活就是装修了，大力这几年主要就是给人干装修，就没有再请别人。省点儿是点儿啊，干脆自己买料自己做，孩子和媳妇打着帮手。

这样大概过了一多个月，新房子装修好了。又通风了一段时间，几天前大力和家人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居。搬家那天，大力放了一挂5万响的鞭炮。

听大哥说，那天晚上，大力喝的大醉一场。要知道，搁在平时，他可是几乎不舍得喝酒的啊。沾酒就醉，醉后吃过饭就睡下了。

半夜时分，大力老婆没有听到他打呼噜声，娘们胆小，赶紧给我家大哥打电话。大哥是早年的赤脚医生，后来在乡里医院退休。大哥急匆匆赶到现场一看，我的发小大力早就没气了。大哥说应该是过于劳累，兴奋过度，引发的心肌梗死。

大哥对我说，大力的遗容很安详，他是带着满满的笑意走的……

【癸卯春分.于抱月斋灯下.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