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周六午后,再次回到阔别一个多月的杏河老家,在同老父母及住在老家的为数不多的其他几位亲人话过家常后,已是下午4点整。眼看来不及了,只好放弃了走访杏河村庄的计划,决定就近爬一回故乡的脑畔山。</p><p class="ql-block"> 提起爬故乡的脑畔山,首先不由地便产生了几多伤感:曾几何时,在外工作30多年的我,每次回老家爬脑畔山时,总有家人“前呼后拥”地陪伴着,好不热闹——起先是大大小小的侄儿们陪,及至连最小的侄儿都结婚生子后,便由渐次长大的侄孙们陪。可如今,不要说侄儿们大都一个个陆陆续续进城工作了,就连侄孙们也都一个个长大进城念书去了。所以,今天,就只落得由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去爬故乡的脑畔山了。</p> <p class="ql-block"> 走过老家院子的东豁口,几孔早已废弃的破窑洞旋即映入我的眼帘。依稀记得,农田大会战时期,这里曾经是人民公社的灶房和磨房。后来,便住下了一家来路不明、貌似吃供应粮的人家。这家人家共带着两个小孩,其中,大的是女孩,年纪和我一般大,留着又长又粗的麻花辫,性格绵绵的;小的是男孩,小我两岁,留着小平头,性格同样是绵绵的。平时,姐弟俩最喜和我在一起玩。后来,这家来路不明的人家居然悄无声息地搬走了,从此杳无音信。至今记得,彼时,小小年纪的我,因了这家人的莫名离去竟默默地难过了好些日子。后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时地会想起那两个分别叫做“玲燕”和“毛蛋”的玩伴……</p> <p class="ql-block"> 沿着这个寂静无声的邻家旧院继续往里走,便来到了老家脑畔山的脚跟下。山脚下往上有一段石圪台路,是老母亲、大哥和弟弟专门为方便我和侄儿侄孙们爬脑畔山而开凿的。爬上石圪台路,是一段长不足百米的“之字型”小道。走过这段崎岖的小道,便来到脑畔山的中端了。</p> <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平缓而开阔的脑畔山中端的路边,一前一后生长着两棵山桃树,山桃树的枝条上结满了密密层层的粉红色的花蕾,含苞待放,楚楚动人。其中,三五个花蕾已经迫不及待地绽开了,几片花瓣呈360度围拢着,像向上敞开着的小雀窝。雀窝的中心长着五六株细长细长的花蕊,摇头摆尾,争奇斗艳,仿佛嗷嗷待哺的雏雀一般,甚是惹人怜惜。看到这一幕,蓦地令我想起儿时我们兄弟姊妹四人饿得心慌缭乱时,望眼欲穿地等待母亲从生产队收工回来,给我们做饭吃的情景。啊,可爱的花蕊,不要着急,大自然一定会赐予你们雨露和阳光的!</p> <p class="ql-block"> 山桃树的里侧和对面各有一片杏树林。杏树的花期要比桃树晚一些,但仔细观察,在貌似枯死的杏树枝上,已经努出了密密麻麻的、豌豆般大小的花蕾,红罡罡的,虽然尚不到含苞待放的时候,但俨然已经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志在必开的架势,相信过不了多久,故乡的脑畔山就一定会成为杏花的世界,是时,我将一定会再次回来,爬故乡的脑畔山,看老家的杏子花!</p> <p class="ql-block"> 脑畔山上的风缓缓刮来,轻轻拂过我的脸面,让我的脸面略微感到一丝凉意,呼呼吹进我的耳朵,使我的耳朵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啊,这种恰似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感觉,是多么的亲切呀!</p> <p class="ql-block"> 抬头望去,一疙瘩瘩棉花云静静地挂在空中,有的洁白如玉;有的白里透黑。而在朵朵棉花云之间,则是辽阔的天空,蓝格莹莹的,宛若海洋一般。记忆中,每当儿时的我独自走在故乡的脑畔山上,看到天空中的这一幅曼妙的美景时,便会情不自禁地向往着大山外边的世界,天马行空地憧憬着自己无限美好的未来。</p> <p class="ql-block"> 故乡的脑畔山叫做弘门寺湾。不管从名字判断,还是从位于弘门寺湾东南侧悬崖上的石窟推测,甚或从社员在附近山头修梯田时挖出的大批和尚的陪葬品探究,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大型的寺庙。遗憾的是,翻遍史上留存下来的三部保安县志,均未找到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p> <p class="ql-block"> 弘门寺湾是一座褐红色的砂石山,属丹霞地貌,约有两平方公里大,砂石表面几乎没有土壤,只从石缝里稀稀拉拉地生长出若干极具生命力的不知名的植物。每每看到这些身处逆境的植物,我便不由得、默默地感慨道:连植物都能不惧艰险,排除万难,年复一年地顽强生存下去,我们人类又有什么困难是不可克服的呢!</p> <p class="ql-block"> 环顾弘门寺湾,那巨大的砂石岩形态各异,蔚为壮观:有的像瞬间凝固的波浪,有的像一动不动的瀑布,有的像大力士的筋骨,有的像憨态可掬的蘑菇,有的像千年的乌龟,有的像硕大的馒头……看到老家脑畔山的这一幅幅美景,怎能让人不由得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怎能让人不热爱自己的家乡?</p> <p class="ql-block"> 沿着一层层石坡爬上去,一个被村人叫做“蘑菇台”的带帽石柱再次熟悉地映入我的眼帘。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在石柱的缝隙里,居然夹着两圈白色的粉末。这让人不禁怀疑起这个“蘑菇台”究竟是自然的造化,还是人工的杰作了。如今,这个“蘑菇台”已经被公认为故乡脑畔山的精神标识。也是吸引村人拟或游人在弘门寺湾驻足和拍照留念的神圣之地。</p> <p class="ql-block"> 蘑菇台的东边有一个坡度在80度之上、高度达8米左右、长度约为10米的石洼。千万别小看这个不起眼的石洼,它是包括我在内的几代新集人儿时“溜滑梯”和嬉戏的绝佳之地……</p> <p class="ql-block"> 石洼的东南方是高达十数丈的悬崖,悬崖上至今残存着七八个相互贯通的石窟。据说,这些石窟大约建造于明代,是供和尚们居住的地方。记得上世纪70年代,我和村里的发小们曾经无数次地结伴进入过这些洞穴,一是总是幻想着看能不能捡得什么值钱的宝贝;二是看能不能挖得燕子蛋拟或鸽子蛋,甚至抓住燕子或者鸽子来。虽然几乎每次都是乘兴而去,空手而归,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们下次再去试试运气的冲动。</p> <p class="ql-block"> 悬崖的上边是黄土越来越厚的高坡,到了高坡的上边,便是老家脑畔山的顶部了。顶部挤挤挨挨地长着一人高的沙棘和碗口粗的洋槐树。别说人了,就连山羊也钻不过去。这当然要归功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在延安实行退耕还林政策了。可不是嘛,一如老家的其它山头一样,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弘门寺湾石窟以上的高坡和高坡的顶部除了鹤立鸡群地生长着一两棵硕果仅存的榆树或者杜梨树外,再就是长着一些永远长不大的黄蒿和其它不知名的杂草了。尽管如此,这个光山秃岭之地,依然是儿时的我和发小们经常前来砍柴或者拦羊的所在。记得那时,国家已经允许个人饲养一到两只羊子了,特别是集体喂不活的乏羊,往往会分给居民户去喂养。而每当这时,我们这些小孩子们看见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羊子后,都别提有多开心了,不仅像养宠物似的经常利用放学回家的时候,拴着缰绳,拉到脑畔山上去放羊,而且在上学回家的路上,只要碰见羊爱吃的草,就会抢着拔回家给羊喂。晚上,不管大人是否愿意,都忘不了给自家的羊明里暗里“开小灶”,“吃偏食”。如此,用不了多久,举凡个人家的羊,都要比生产队里的羊精神得多。</p> <p class="ql-block"> 从山顶上走下来,在弘门寺湾的西北部有一个光滑的斜洼,斜洼的东侧是高约二三丈的、向内倾斜的石崖,由此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石庵。这个石庵也是村人们爬脑畔山必去的地方。尤其是到了赤日炎炎的夏天,这里便成了牧羊人中午卧羊的好去处。也是我等莘莘学子们独自或结伴看书的天然“学堂”。</p> <p class="ql-block"> 走出石庵,便是大如广场的石滩。石滩可以容纳几百人,也可以将就着踢足球。</p> <p class="ql-block"> 穿过广场,来到南面的杏树林,一株株近年来新栽的柏树穿插期间,使得依然枯焦的杏树林充满了绿意盎然的生命气息。走近跟前,发现柏树主干上的枝条已经被护林工人于不久前修剪过了,使得一株株柏树像刚刚理过发的年轻人一般,充满了生龙活虎的精气神,令人不由联想到从故乡的脑畔山下走出去的一代代新集人,一如这一株株柏树一样,意气风发,傲立于世。</p> <p class="ql-block"> 从故乡的脑畔山走下来,回到老家的院子里,突然发现从位于脑畔山下的沙渠的树林子里,传来一种怪怪的鸟叫声。</p><p class="ql-block"> “这是什么鸟?”我好奇地问从家里出来迎接我的老母亲道。</p><p class="ql-block"> “抱柴放火。”老母亲微笑着答道,“就是到了做饭的时间了,鸟叫着提醒人要赶紧做饭哩么。”</p><p class="ql-block"> “这鸟简直比公鸡都精,还会提醒人们该做饭吃了。”我若有所思地说道。</p><p class="ql-block"> “就是嘛,人活着,挣命魍魉,不就是为了一口吃吗?”老母亲不以为然地说道。</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妈妈都快活成哲学家了。”我一边啧啧地称赞着老母亲,一边暗自思忖道:“当然,还要看吃什么了,物质财富,精神文化……”</p> <p class="ql-block"> 啊,故乡的脑畔山,您是我一生安身立命的靠山,是我儿时嬉戏、做梦和看书的乐园,是我外出求学和工作后魂牵梦绕的圣土,是我在学业和事业上遭遇不顺后回来疗伤的宝地,是我不忘初心,勇毅前行的源泉。</p><p class="ql-block"> 谢谢您,弘门寺湾,故乡的脑畔山!</p> <p class="ql-block"> 作者:陕西省志丹县人,大学教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