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

西宏

大青山的泉水仿佛是从天上流淌下来的，清澈诱人。当地老百姓又称大青山为大蟒山。从远处高山朝大青山望去，大青山的确酷似一条大蟒，自东向西蜿蜒。说起这大蟒山的故事，当地人津津乐道。传说古代“三国”时期，诸葛亮领兵入滇 ，“七擒蛮王孟获”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一带。据说当时诸葛亮带兵渡了泸水，屯兵于此地备战孟获。当时孟获自知不敌蜀军，就求助于一只巨大的蟒蛇。一天晚上，蜀军中一兵士因水土不服，患上痢疾，外出野外方便。无意中听到大蟒在与草蛇说话，说要翻个身压死蜀军。这兵士听后，不顾便急，慌忙跑回军中报告诸葛丞相。诸葛亮听后大怒，带兵前往，并拔剑斩断蟒头，并剑刺蟒身。此后，被杀死的大蟒变成了一座大山，蟒头被斩断处形成巨大沟壑。日久，大蟒的鲜血也变成了山泉水，流出壑口；剑刺之处也变成泉眼，涌出清澈的泉水。从那以后，大蟒山变得水源丰厚，终年泉水潺流不断，滋润得大山绿荫叠翠，草木欣荣，郁郁葱葱。大青山也故得此名。

年轻时，我们这伙开货车的驾驶员总喜欢在大青山坡脚歇息。大青山白云缭绕，山峰苍翠。公路旁，有一股泉水顺山崖沟缝飞泻而下，水白花花的。驾驶员们在这里一边给车辆加水，让下坡发烫的轮毂散热，一边泼水嬉戏；喝一口泉水，甜甜的；水花溅在人身上，凉丝丝的，荡涤了驾驶员们一路风尘的烦闷和燥热。其实，我们年青的驾驶员青睐这里，除了泉水外，还有另外的原由。

大青山的这个山坳里，就只住着一个护林的人家。因此，诙谐的驾驶员们就把这里戏称为“独家村”。年青的驾驶员都喜欢到这大山深处的人家去讨开水泡茶喝。这家大妈为人善良，一见我们走进院子，便忙着为我们烧水，冲茶。时间一长，我们就成了这家人的常客。大家也大大咧咧的了。有的一进屋，就操起大爹的大水烟筒，在门口一蹲，便“呼呼”地吸了起来。其实，这山间流水满溪满谷都是，可我们偏去“独家村”休息。这不仅仅是因为大爹、大妈那山里人淳朴厚道的性格，更是因为她家有个美丽的女儿小秀。大青山养人，小秀长得青秀如画。每当小秀在家时，大家情绪高涨，或与大爹闲聊，或与小秀说笑；小秀不在时，大家情绪低落，或吸闷烟，或低头喝茶，就是吵吵嚷嚷地打着朴克也是心神不定，还不时地向门外张望。

不知何时，精明的大妈见驾驶员来得多了，就开了一个小饭店。每天卖山味野菜和小炒。虽不是肉荤鲜鱼，倒也可口开胃。我们来的时间长了，小秀成了我们的好朋友。

每次我们一到，车才停稳。小秀就忙着帮我们洗车加水。我们也似乎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帮大妈和小秀提水、捡菜，做家务。我们爱上了园中的月季，篱上黄花。我们走惯了她家门口那青石铺路的弯弯小径。小院子里浓荫匝地，坐在树下的青石条上乘凉，舒适无比。有时我们就在树荫下沉沉昏睡了，涧水便在梦境里流过，蔷薇便在幽谷里飘香。

那时，小秀会一个一个地将我们拧醒，催我们出车上路。上路时，小秀已将我们的水壶灌满开水，目送我们远去。

我们每次到她家，小秀都有会熟悉地问起没到者的情况。问得大家心里酸酸的。谁的车坏了，谁出车祸了，她那清泉般的明眸总是闪烁着牵挂的神情。有时，吃醋的我们也会装出一幅哭丧的脸来开她的玩笑。这时，说谎者会被娇嗔的小秀用手掐得“哇哇”乱叫，引得哄堂大笑。

驾驶员们的到来，给小秀家带来了城里的趣事、山外的信息。有时，绘声绘色的讲述，惹得小秀不停地问这问那，清纯明亮的眸子闪动着好奇。连大爹、大妈也忘了手中的活路。我们还会从外边带些本地不容易买到的东西到小秀家，也抢着帮她家到县城买米油。有时小秀要乘车外出，大家都要争着请她坐自己的车。小秀坐上谁的车，谁就是一幅得意忘形的样子。没争到手的会一脸的嫉妒，按得喇叭乱响。一天吃饭时，小秀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看中了我们其中的一个，忘情地地说：“将来就请你来当我们家的女婿！”她用她那秀气的小手一指对方的鼻尖，脸上是一片可爱的纯真。

这句话可伤了大伙的心了，没有被指着鼻尖的老驾一个个偷偷地噘了噘嘴，垂头丧气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可是不久，大家又把小秀的话忘了，谁也没去计较那一句令人心酸的话，又争着与小秀说笑。有的还故意磨磨蹭蹭地拖在后边，悄悄地约她乘车出去玩。十七岁的小秀念过初中，有点知识的她和大家谈得拢，花季般的少女纯洁秀美，惹人心醉。出车搭上小秀，一路轻车如飞，同室欢歌。车窗外山花格外红艳，小秀笑脸娇美迷人。

一天，阿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昂和躁动，将小秀约到相思树下，说：“你跟我走！”小秀摇摇头：“不，我是山里的姑娘。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城里的姑娘比我好，你……。” 阿明一跺脚，开车走了。小秀哭了。清亮的泪水从美丽的眸子里淋漓而下。相思树在晚风中婆娑摇曳婀娜的身姿也藏不住忧伤。

以后，我没再去过大青山。多少年来，我和许多老驾朋友一样，在心里惦记着青年时的朋友小秀。一天，当我沿着新建成的高速公路又走进大青山时，“独家村”留给我们的只是一片绿色的废墟了。

我伫足在路边绿树的浓荫下，心中充满失意和怀念。大青山的泉水依然清澈如故，相思树此时已是鲜花盛开，石板小路弯弯伸向绿荫苍苍的大山深处。我坐在石板上，一阵清风袭来，带来一抹久久不散的清香。大青山的故事、园中的月季、篱上的菊香和青年时的朋友已随岁月之河走远，模糊成我心中一个永远和缠绵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