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金德桥是我家乡一座不起眼的石拱桥,一条小河流经它,与三岔湖相连。只要说是金德桥的人,当地人都知道在甲午湾附近。前两天回乡,车辆左拐右拐,就是不知道金德桥在何方,在卫星地图上没有它的名字,在老乡的眼里金德桥没有了具体的方位。金德桥,消失了,当宽阔的大马路修到了家门口。一同消失的还有家门前悠悠的小河,河边的芦苇荡,桥下的流水哗哗。</p> <p class="ql-block"> 新修的黑三路(2019年)从金德桥曾经的地方经过,连接着黑龙潭与三岔湖水库,记忆中的小河仅剩下一口浅水洼,长满了水葫芦。金德桥就这么消失了,猝不及防又无处可逃,消隐在历史的长河里。</p> <p class="ql-block"> 家乡已经大变样,既亲切又陌生。它就像一枚深埋在心底的印章,时不时地在心底戳一戳,每戳一次,烙印就更深一层,久远的愈加清晰,新近的却模糊难辨。</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家门前的那条小河,水面很宽,夏天山上的雨水从四面八方奔流而下,流经层层的梯田,汇聚到河里。一到下雨天,大家就拿着竹制的网篼,放在大大小小的梯田缺口处,不多会儿,里面总会收获些鱼儿。雨停歇后,在田埂外的小土坡上、浅浅的泥水中不时有小泥鳅钻出来,小朋友们总是欢快地去田里忙活。捉泥鳅的快乐城里人是体会不到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雨水很多,动不动就水漫金山。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夏天放学遇到大雨,田埂不见了,只有雨茫茫一片。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蹚水回家。那时候讨厌下雨,到处是稀泥,步履艰难。然而嬉水又是小朋友的天性,村里的男孩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去河里板澡、摸鱼。女孩儿们羡慕得紧,我跟小伙伴两个人就曾偷偷地跑到山上的蓄水池,扑腾着想学游泳。蓄水池下半截有水泥打底,上半部全是泥土,不会游泳的我俩差点淹死在那里。最后好不容易抓住了池边的一棵小树,借着力才爬了上来。无疑我们是幸运的。然而村里还是有两个跟我们同岁的小姑娘在那年的夏天这样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一直喜欢家门前的小河,喜欢金德桥,它曾经带给我们很多欢乐,尤其在姐姐们还未出嫁的时候。那时候的夏天,河水很满,金德桥底下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石头,也有大石板,姑娘们总是约着去桥下洗衣洗被子,我们这些小朋友就跟着去戏水,姑娘们捶打着衣被,任水冲刷,小朋友则互相泼水嬉闹,石头缝里时而还有鱼儿穿梭,远处则是板澡的男孩子们。小时候的夏天很热,金德桥底下总是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姑娘们的歌声。</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村里人很多,家家户户都是儿孙满堂。夏天天黑得晚,做好饭后,邻居们有的蹲着,有的坐在门槛上,有的干脆把大方桌摆在院坝里,大家吃着饭,聊着天,不时有狗抢着一根骨头蹿出去。日子每天都是热闹的。</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景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是父母老去的时候,是姐姐们出嫁以后,是我们开始离开家乡求学的时候,是小伙子们开始出去打工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村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邻居们逐渐修了自己的小楼,不再像从前围着一个大院坝居住。每家的小楼都很漂亮,居住的人却很少。前几年回去,感觉村里冷清了很多。</p><p class="ql-block"> 最近,村里又有了新变化。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我第一次上成都,汽车在二峨山的盘山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上成都整整花了四个小时。上世纪八十年代姐夫第一次到我家,还随身带着两把菜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笑。前两天回去,从网上约了顺风车,一路坦途,一个小时就到家了。村里的小楼又重新聚集了人气,在外的游子们,周末就可以轻轻松松回到家乡。侄女也憧憬着她的未来,她说要在家门前种上花,种上树,让我们的家乡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绿。</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像梦一般。</p><p class="ql-block"> 再回到家乡,看到抛荒的土地、疯长的野草、干涸的河流,心是痛的。村里剩下的人真的不多,能种地的人真的很少。我们该如何让农村再现繁荣的景象,该如何让春天在这里生机盎然?新农村建设不是修几栋房子几条路,而是要让田园回归田园,让每一寸土地上都生长着希望。</p><p class="ql-block"> 金德桥没有了,家乡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