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兰州

谭谈

一级一级规整的青石铺就的台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我们拾级而下，朝河边的码头走去。码头上，停泊着几艘装饰新潮的游艇，等待着从东西南北来到这座西北古城游览的远客登临，白天观赏过阳光下古城的雄姿之后，再去欣赏一番这座古城夜的美景。 这座城在黄河边。这座城叫兰州。 不一会，登临游艇的乘客就满满的了。我坐在游艇上层的观景台上，这里朝天敞开，视野开阔。虽然时令早过中秋，本该凉爽了。然而，今年天气怪异，仍然颇为炎热。坐在敞开的看台上，才能感受到秋日夜风的清凉。也许这几日黄河上游下过大雨，河道里浊浪翻天，水流很急。游艇在波峰浪谷间颠簸，颇有几分刺激。夜幕渐渐落下，湛蓝的天空上，星星登台表演了。不过，很短的一会，它就失去了夜的主角的地位。那挺立在河岸左左右右的山头，那遍及全城大街小巷高高矮矮的楼宇，在各种色彩的灯光装扮之下，隆重登台了。绚丽亮眼的灯光勾勒出两岸山的雄姿，沿河耸立的楼的靓影。不时有彩色光柱从山的高处扫射过来，整个城市，魔幻成天堂般的美妙。天宇上的星星，在满城的灯光冲击下，变得暗淡起来，在这般美妙无比的灯光面前，它羞愧地躲进了云彩。这时候，我强烈地感觉到，灯光，是夜城最高超的化装师，它是古城夜色里满街满巷开放的最绚丽的花朵。 兰州，是我国西北最重要的的城市。始建于公元前86年，至今已有2100多年历史，是华夏大地最古老的城池之一。它是古代中原进入西域的桥头堡，是河西走廊上商贾们的重要驿站。建城之初，它叫金城，相传是人们在这里挖到了金子，另一种说法，是依据”金城汤池”的典故，喻其坚固。隋开皇三年（公元583年），隋文帝废郡置州，在此设立兰州总管府。兰州之称始见于史册。它是千里黄河上唯一一座河道穿城而过的城市。 1983年，当年的甘肃省文联和作家协会，举办“飞天笔会”，邀请全国各地30多位作家与会。有陕西的贾平凹，湖北的方方，江苏的黄培佳，北京的陆星儿，上海的竹林、程乃珊等。当时，文学正火。甘肃电视台根据我的中篇小说《山道弯弯》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正在甘肃热播。那时肖华将军还健在，他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兰州军区第一政委。他和时任甘肃省委书记的李子奇、省长陈光毅亲自出席作家们的座谈会和接待宴会。就餐时，将军把江苏的女作家黄倍佳拉到他的左边座下，又把我喊到他的右边座下。细心的将军，还把我们这次笔会将要去采访的几个地市的地市委书记也请来了。他风趣而生动地对他们说，这些作家，是省委、省政府请来的客人。到你们那里以后，少招待开水，多招待瓜果，让作家们品尝品尝我们陇上大地的甜蜜！……一晃三十八年过去了，那情那景，仿佛就在昨天！ 三十八年后再次来到这座古城，当时的印记，已模糊得追寻不到了。城更大了，街更宽了，楼更高了，房更多了，街道更漂亮了。古城变新了，变美了。 猛然间，有人惊喜地喊叫起来，快看，快看前面！我从沉思中醒来，举头望去。河道前面，一座大桥上的弧形桥架，在彩色灯光的装扮下，婉如天庭里的彩虹，惊艳极了。白天，我们从那座桥上走过。它是千里黄河上的第一座桥一一黄河铁桥。它厚重的历史，让前来观赏的游人感叹不已。说起来，建立这么一座铁桥，还是我们的老乡左崇棠最早提出的设想。当时，他任陕甘总督，六十高龄，率军西征，去收复已脱离中央政府五十年的新疆。他进军途中栽下的柳树、杨树，今天仍有不少倔强地耸立于陇上大地。今天的人们，把这些树，尊称为左公柳，来纪念这位年愈花甲，抬着棺材去收复国土的将军。他的在黄河建桥的设想，直到他的后任升允时才得以实现。 1906年农历五月初，甘肃洋务总局彭英甲等，与德国泰来洋行喀佑斯就包修兰州黄河铁桥事宜拟定初步的合作合同。喀佑斯请来一位美国工程师进行实地勘测。勘测结果出来后，德方认为“黄河水性，虽然湍急，若如所议章程修铁桥，甘愿保固八十年。”，同年10月28日，合同正式签订，黄河铁桥工程筹备工作全面开展。1908年5月9日，铁桥正式动工。当时，民间流传这样的民谣：隔河如隔天，渡河如渡鬼门关。可见渡河之难，又何况在河上建铁桥？工程之巨，可想而知。建桥所有钢材、水泥等物资，全部从德国海运至天津，再从天津用火车、马车运到兰州，创造了我国近代运输史上的奇迹。经过近两年的艰苦卓绝的努力，大桥峻工通行。耗资30.66万两白银。桥的两端，各有一个牌厦，雕梁画栋。牌厦前后，挂有四块名人匾额，其中由时任陕甘总督升允题写的“第一桥”匾两块，并在铁桥两侧，立了两块石牌，由升允撰文记述修桥始末。1928年，为纪念孙中山，铁桥由”第一桥”更名为”中山桥”……铁桥经历了一百多年风雨，依然屹立在黄河上。直到前几年，才不通行汽车，只供人员通行。如今，兰州主城区，已有了十三座黄河大桥。而这座已有一百一十三岁的高龄铁桥，成了兰州人为之骄傲自豪的纪念牌。 游艇在湍急的黄河河道上破浪前行。一幅幅古城夜景的灿烂画卷，扑面而来。一处处被灯光装扮得如梦如幻的桥之景，山之景，街之景，楼之景，不时在眼前映现，美不胜收。 兰州，城之夜，夜之城，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