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忆旧之八:竹山里

巽之先生

　　故乡忆旧之八:

竹山里

在妙泉谢氏聚居的5个村庄里，竹山里位置甚为特殊。2018年，我在《巨人之象——简析妙泉谢氏居住村落之风水》一文中，对此作过分析:

“妙泉谢氏聚居在湘江流域与赣江流域之分水岭——马鞍寨之山麓，而马鞍寨属江南三大名山之一的武功山之余脉，海拔453米。其北坡先陡后平，象一条龙脉，缓缓延伸至妙泉河畔。从妙泉最高峰天子山(海拔602米)上俯视，你会发现，这条龙脉极象一位巨人，头在山半腰人形里，高树上是其胸，香炉丘是其微微隆起的小腹，而香炉丘屋场门口的这丘低洼的圆形稻田，正是巨人的肚脐眼，吾冲是其膝盖，吾冲包上是其大脚。巨人头枕马鞍寨，脚踏妙泉河，何其雄伟！何其壮观！……茶园里、竹园里、碟子塘、竹山里，与香炉丘呈梅花状分布。从地理上看，这是一种拱卫之势。竹园里、碟子塘各扼守内冲里与老鸦冲之山口(也是水口)，茶园里扼守进村之路口，竹山里在妙泉河畔护卫巨人之脚。这种分布我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中契合天意？毫无疑问，这样的分布是合理的”

妙泉河畔的竹山里小村庄处于“芦溪→上埠→南坑→莲花”的古老驿路上，距当年繁华的妙泉老街不远，既有交通之便，又有买卖之利。这在妙泉谢氏聚居的5个村庄里是独一无二的。

竹山里之取名亳无疑问是村庄周围有很多竹子，不然不能称之为“竹山”。但从我有记忆起，却没有在竹山里看见一根竹子，更不要说竹山了。可能是先祖们创建村庄时，竹林遍地，后来因人口繁增而开荒垦地，导致了竹山的消失。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竹山里只有三户人家:允韩公家，允镇公家，允俊公家。他们都是谢氏二房钟玺公八个儿子名下的户头:允韩公是老六瑞祥公的继子，他本是老五澄祥公的儿子，与允松公、允均公、允坚公是亲兄弟，因瑞祥公无后，便由父母作主将允韩公过继给了瑞祥公。允镇公是老八善祥公的儿子，允俊公是老四熏祥公的儿子。

允韩公谱名懋信，字允韩，又字信孚，同时，信孚也是允韩公的小名，老一辈的人都称允韩公为信孚仔。允韩公身材高大，脸色白净，说话慢条斯理，气质儒雅。他年轻时被招工进江南最大的煤矿——萍乡矿务局，在矿务局下属的六六一厂任供销科长，供销科长是要职，允韩公藉此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完全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了一片天地，即使自己的亲弟弟允坚公在湖北任省委组织部长的要职，他也不去找。允韩公生于民国14年（1925年），殁于2008年，享寿八十有四。

允韩公之妻倪氏闺讳蕴芬，我们称之为“允韩婆婆”。她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女性，里里外外一把手。并且能说会道，精明强干，待人热情友善。我母亲与允韩婆婆年龄相仿，她比母亲小三岁。两人来往密切，感情深厚，彼此之间直呼其名，超越了家族辈份的关系。允韩婆婆因病于1998年去世，享寿七十有三。母亲闻讯后痛哭流涕，说自己又少了一个知己，二房里又少了一位长辈，世上又少了一位聪明女性。

允韩公生有一子四女，儿子宣万叔长我一辈，年龄却小我5岁，我与宣万叔见面不多，但微信来往密切，延续了上一辈的交情，我每有短文发表，宣万叔总是第一个转发，令我感动不已。允韩公长女美玲姑嫁予余玉桂先生为妻，而玉桂先生又是我家送养给团群余家的四兄（改名换姓为余玉生）之堂兄，故亲上加亲。我与玉桂先生时有微信往来，可惜前些年玉桂先生突患重疾去世，令我伤感不已。

允镇公谱名懋诚字允镇，有一幼弟允铨早殇，11岁又父死母嫁，靠祖母周氏抚养，在苦难中长大。解放后长期担任乡村干部，1970年冬天，我曾随当时担任妙泉大队民工连连长的他，赴湘东参加萍乡市地方铁路——湘麻铁路的修建。允镇公晚年羁患老年痴呆症，不太认识人了，但每次见到我，都能说出我的名字。

允镇公生于民国16年（1927年），殁于2017年，享年九十周岁。允镇公之妻王氏，中年患病去世，享寿五十有八。生有5子3女，其中长子德鼎之妻张娟娟女士，是我在妙泉中学教书十八年的好同事。五子德胜曾是我的学生。

允俊公谱名懋容字允俊，父母均早逝，苦难中长大成人。娶妻汤氏，闺讳秀英。生子德和，不幸早殇。生有一女，名曰华庆，嫁予本村林申祥先生为妻。允俊公生于清宣统三年，即1911年，殁于1983年，享寿七十有二。汤氏婆婆生于1907年，殁于1991年，享寿八十有四。

离竹山里不远，有一地名曰“下店”。下店之旁，亦有一户妙泉谢氏在此居住，那就是从茶园里搬出来的允吉公一家。

允吉公是我祖父（谱名懋枨字允康号赞育）的堂弟，谱名懋楷，字允吉，号端甫，在茶园里十个“允”字排行长辈中，他最小，因此我们称之为“满公公”。允吉公生于清光绪22年（1896年）殁于1953年11月28日，享年五十有七。他死时我还未出生，故没见过他，但允吉公之妻潘氏（闺讳梅秀），我们称之为“满婆婆”，却是我很熟悉的一位长辈。

满婆婆跟四婆婆一样，是位小脚女人，走路颤颤巍巍的，但很精明很能干，也很慈和很善良，而且特别好客。小时候过年，我们总喜欢去满婆婆家拜年。带我们去的长辈要我们跪拜，满婆婆总是说:“不要不要！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然后拉起我们，给每人口袋里装满糖果。那个年代的拜年糖果是很金贵的，满婆婆本人也是很节俭的。但在这一天，她很大方。若是你不接她给的糖果，她会很生气！

满婆婆个子不高，满脸皱纹，饱经风霜。允吉公去世时，她才54岁，守寡32年。1985年8月16日，她寿终内寝于家中，享年八十有六。她生有4子3女，其中1子1女早殇。

满婆婆长子宣育，谱名德延字宣育。在茶园里“宣”字辈排行第六，我称之为“六爸爸”。“六爸爸”生于民国八年（1919年），殁于2003年，享寿八十有四。“六爸爸”生有三子三女，其中长女培英姐姐嫁予本村倪纪斌先生为妻。这位姐夫非常能干，曾长期担任乡村干部。“六爸爸”的长孙瑞发，先是我的学生，后成为我在妙泉中学的同事。

满婆婆次子宣安，谱名德年字宣安。在茶园里“宣”字辈排行第九，但我未称“九叔”，而是称之为“安乃叔叔”，因为满婆婆叫他“安乃”，我们就以此称呼之。“安乃叔叔”生于民国14年（1925年），殁于2003年，享寿七十有八。“安乃叔叔”之妻余氏，闺讳中香，生于1937年，现已86年高龄，我称之为“安乃婶婶”。安乃婶婶生有4子3女，其中四子培战、二女艳梅、三女建兰都曾是我的学生。安乃婶婶现在随四子培战，安居在广东中山市。

满婆婆三子宣礼，谱名德寿字宣礼，在茶园里“宣”字辈排行第十四，最小，我们称之为“满叔”。满叔终身未娶，带养“安乃叔叔”次子培亮为子。满叔生于民国28年（1939年），现已八十有四。

在回忆妙泉谢氏宗族的往事时，我深深感到:在旧时代，宗族的感召力是强大的；而在当下，宗族的凝聚力大为减弱。其实，我们应该明白:从中国几千年的历史看，宗族的强大对农村社会秩序的稳定有着超乎寻常的平衡力，对国家政权亦有着超乎寻常的拥戴力。我们的基层政权应该鼓励农村宗族社会的重建与重塑，包括建宗祠、修族谱、祭祖坟等等，都应予以鼓励。我认为，先有家，再有族；有了族，再有国。所谓的“家国情怀”，就是这样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