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同事的祖父突然离世,听她说起祖父曾经的善事与糊涂,生动有趣如在目前。而静下来后,一声长叹间满是落寞与意外,仿若刚刚笑谈者不是她。</p> <p class="ql-block"> 下班路上开始下起沙沙小雨,待到家时已然淅沥沥打湿了院子。天色渐暗,隔岸高楼的灯火不甚清晰,隐在雨雾之中,一行杉树倒是油亮亮的。想着同事说的明天六点机票,大概半夜三点要从家出发。奔行千里,送祖父最后一程。她说:“过年的时候还好好儿的,谁也没想着说没就没了。还在的时候觉得老头儿作得很,还讨嫌。说没就没了,早知道……”。我问:是不是心里不上不下的,是遗憾吧?她点头不说话。</p> <p class="ql-block"> 雨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兀自下个不停。我干脆走到屋檐的角落,雨滴落在台阶上,啪的溅开来,打湿我的衣角。仿若我还在山脚下桂树盛开的院子里,反坐在靠背的木椅子上,看雨把泥垒的干檐坎敲出一个个小坑来。那时祖母还在,我们立在屋檐的拐角,祖母说:你对我好,以后我死了不吓你。我还很开心,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还觉得祖母对我很好。那时候祖父也还在,他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报纸包好的零钱,一边念叨“你爷我就是苍蝇的肚子蚊子的嘴,就那一点脓和血”,一边抽出几张给我花,还嘱咐我用完了再来。</p> <p class="ql-block"> 我已经不太记得祖父、祖母的样子了,似乎是苍老、佝偻、皱纹深深。只记得他们走后很久很久,我都不敢进入他们的房间,每每路过也是一步赶一步。我也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们。而今十多年已过,曾经的老宅只剩一片荒芜,我曾在桂树下久久驻足,想到至今不肯深深回忆与他们的点滴,大概可以称为“近人情怯”的遗憾。</p> <p class="ql-block"> 明日春分了,春水出生,春林初盛,二伯的墓定然亦是青青。当初我亦如同事一般奔行千里,却只来得及填一捧新土。那个当初给我洗头发、买新衣、编辫子、包饺子,待我无微不至的人,一声不吭就自己去了。那时最大的悲伤,是我以为时间还长,我们终将再见。</p> <p class="ql-block"> 雨大了,雨滴变成雨线,打得油纸噼啪作响,与雨打芭蕉神似。暮色中归家的人踩着自行车嘎吱作响,离得近了,发丝上的雨珠似星星白。及至行远一些,连身影也融入暮雨中去,只留隐约嘎吱的回响。想到鬓已星星、及至两鬓斑白、再到白发苍苍,也如这暮雨中前行的归人一般,不过转瞬。然而这暮雨终会留下些什么吧?比如那若有似无的回声,在耳中偶尔回响,便想起暮雨时归家的身影;待天明时细看,白的豌豆花更肥,绿的柿子叶更润,隔岸的杉树长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