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禾”,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周耀华

<p class="ql-block"> <b>“打禾”,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b></p><p class="ql-block"> 文/周耀华</p> <p class="ql-block">  在我们老家平江,收水稻叫做“打禾”。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清楚记得“打禾”的样子和打禾设备的进步。</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60年代末之前的农村,播秧是人工,插秧是人工,割稻是人工,收稻谷用“打禾桶”人工打禾。打禾的工具主要由拌桶、围页子和打禾板组成。</p><p class="ql-block"> 扮桶是有多年历史的古老收割工具,用厚厚的杉木制成(因为杉木木质轻),形状呈倒梯形,口面五尺见方,桶深两尺,四角卯榫结构,榫端凸出像四只耳朵,方便拖拉。两根平行的粗木固定于桶底且向两头微翘,像副雪橇,便于禾桶在田里滑行或抬走。新桶刚制好,先抹上桐油,经年日晒风吹,泥水浸蚀,越发黑魆魆,又笨又沉。桶正面有个凹口,凹口上放着一块厚横木,横木上斜放着小竹梯叫打禾板,其作用是农民用双手把每扎稻子举过头顶,用力打在禾梯上,连续打、翻、摇几下,稻谷就脱落在禾桶里了。最上边是用竹篾织成的是围页子,它犹如一面屏障,把想要飞出去的谷子挡回禾桶内。</p> <p class="ql-block">  家乡的小山多,稻田的分布都是沿着山丘呈梯形往下排列着,一丘连一丘,一片接一片,一直延伸到田凼里(低洼地带)。到了七八月间,黄灿灿的稻田和周围的青山相互映衬着,流光溢彩,如一幅色泽分明的油画铺展在大地。</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学校除寒暑假外,春插和冬收还有两个例外的“农忙假”,一般是一个星期,让我们这些上学的娃儿回家帮工,主要从事用镰刀割禾、栽田之类体力消耗少的农活。</p><p class="ql-block"> 一大早,我们这些小孩跟在扛着“打禾桶”、担着箩筐的大人后面,一起来到田头,先割出一个豁口,腾一块容“打禾桶”摆放的空位,随后大人各自站在“打禾桶”前端两侧,弯下腰双手操起割倒的几茬水稻,往臂膀上端高高扬起,一先一后地使劲拍在““打禾桶”的前挡板上。</p><p class="ql-block"> “嘭、嘭、嘭嘭……”时缓时急,在乡间田头有节奏地此起彼伏。这是用“打禾桶”打禾所独有的声响,是我儿时听到的最有节奏感的乡村收获旋律。</p><p class="ql-block"> 打禾是一种辛苦的劳作,不论是割稻的娃,还是打禾的成人,都得憋着劲儿。割稻时,如果动作稍缓一点,就会让打禾的闲下来。因此,从开镰的那一刻起,弓着的腰就难得有直起来歇气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打禾时,两个壮劳力打禾,打禾桶一角站一人,每人配一至二个“小劳力(小孩)”抱稻把,负责递送。打禾人两手搂稻禾,扬至肩头,向下朝桶板用力摔打,掼一下,抖动一下,稻粒便落进桶里。你起我落,嘭嘭作响,渐渐地,桶内垒起小谷堆,待桶里落满黄沉沉的稻粒,挑稻人立即畚起,担到晒场。打禾人吆喝着向前拖动禾桶,桶底的滑橇在水田里压下两道深深的辙印。</p><p class="ql-block"> 烈日曝晒,汗流浃背,冷不防飞迸一粒稻粒,砸得面目生痛。因此,打禾桶打禾需要的是臂力、耐力,拼的是苦力。大人打得快,小劳力递禾快,禾桶从高田移到低田,腿脚也从坂田踹到烂泥田,被稻茬轧得又痛又痒,身子踉踉跄跄,偷懒不成,只得紧咬牙关。大人们趁机教训:“伢们,不好好念书,将来也跟我们一样当黑泥腿子!”我们扮着鬼脸,格格地笑着。</p><p class="ql-block"> 拍打完一手水稻,将稻草置于身侧,每打完三至四手,就从稻草丛中抽出一小把,双手一拢稻草首部,反手一抽就扎成一个草把,往后端或一旁抛去,稳稳地如一个稻草人立在稻田中,形成一个又一个杂乱无序的草把子场。</p><p class="ql-block"> 农闲时,打禾桶才被刷得干干净净,靠在生产队队部走廊。一群顽童从桶肚子里钻进钻出捉迷藏,此时的打禾桶,像一个老人,安详地晒着太阳。</p><p class="ql-block"> 1970年左右,我所在的生产队用上了脚踩“打谷机”。 打稻谷时须用脚用力踩传动踏板,手抓稻禾塞进快速滚动的打谷机中打落谷粒。</p><p class="ql-block"> 当“双抢”或冬收到了,成年劳力按照生产队长的安排,把打谷机抬出来,检查一下齿轮、皮带等部位,给齿轮打上一点机油,然后用脚噔一阵子看机器是否灵活。当孩子们看见父母摆弄打谷机时,小小的心里就会禁不住地颤抖,因为一年一度累得脱一层皮的“双抢”就要来临了。</p><p class="ql-block"> 农村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就要下田参加“双抢”,七八岁的年纪是踩不动打谷机的,只能帮着大人做一些简单的农活,比如插秧、割稻谷、帮着扎袋口装谷子之类的。</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我第一次上机,脚颤颤抖抖地踩着打谷机传动踏板,双手小心翼翼抓住稻禾往打谷机内塞,生怕一不小心没抓稳把手卷进打谷机里面。经过短时间的磨练,我在打谷机上的操作就灵活自然了。看着稻谷在打谷机中翻滚,稻穗一粒粒地脱落跌入谷桶中,一种成就感由然而生。每年的“双抢”,我基本上都在打谷机上忙活,二十来天起早摸黑的辛劳,真的把我累得够呛。但经过二十来天的锤炼,我发现自己的体力进步了不少,意志力也比以前强多了,尤其是脚比以前更有劲了。在农村,许多人谈及“双抢”都会色变,近一个月的高强度体力和耐力的消耗,任你是七尺男儿也要脱一层皮。</p><p class="ql-block"> 1972年高中毕业后,我成了生产队的主要劳力,打谷机上的活是必做的。在打谷机上忙活久了,少不得也要对打谷机进行一般的维护,上上机油,换换皮带什么的。久了,对打谷机的工作原理也就一清二楚了。休息的时候,我们就会给打谷机清理一下缠在齿轮上的稻禾,这样运转起来就会更轻快一点。调节一下皮带的长度,以着力点刚好为止,把打谷机上的泥巴抹掉,太脏了眼睛也看不过去。“双抢”或冬收结束,我们会把打谷机全面清洗了一遍,给齿轮打上了机油,放在生产队队部大厅一角用薄膜盖住,想着明年“双抢”、冬收它又要派上用场了。</p><p class="ql-block"> 1974年,生产队买来柴油机装在打谷机上代替了脚踩,我叫把它叫做动力打谷机。有了动力打谷机,男女老少都可以打禾,但不允许小孩打禾,怕出危险。拖打谷机、担稻谷到晒场、畚箱(打谷机桶内搬起稻谷至箩筐)、扎稻草把还得是男全劳力。</p><p class="ql-block"> 1977年12月,我参加了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次高考,被光荣录取,但学校有寒暑假,繁重的“双抢”活我还一直继续干,一直干到1982年,只是冬收就抛给了父母和弟妹。</p> <p class="ql-block">  时代变迁日新月异,如今种田早已不再需要打谷机了,联合收割机替代了“打禾”的一切操作。如今,插秧、施肥、收割都是机器完成,再也不需要人拼死拼活地去劳作了。那个让人颤抖的“双抢”和辛苦的“冬收”再也不觉得可怕了,这让农民朋友们感到日子越来越美好,越过越甜蜜。</p><p class="ql-block"> 那段打禾的经历已镌刻在我的骨头里,融入我的血液里,那段艰辛的过往教会了我在人生旅途中学会容忍与坚强。每当我遭遇到困难时,我回想起那些日子,都会弹笑间,坎坷灰飞烟灭。</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