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之黉门幽界

虞山

　　高中的时代已经离我们远去，但那紧张的学习气氛，却还经常想起。记得高中时候，老师在讲台激动演说：“高考！——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心理差的，倒在桥头。能力差的，掉到桥下。”有调皮的同学问：“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多搭几座桥呢？偏偏只有高考。一根独木，一个一个去挤。”又有其他的同学跟着起哄。老师无语，呆了几秒，接着厉声说道：“这只是打个比方，但是你们想有出路，除了考试，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那也是呢，我们还有得选吗？

我的父母和别的家长一样，自小就要我严于读书，指望着考上好学校。平日，试卷上的分数全写在脸上，高考就更不用说了。因此，那气氛自然是忘不了的。让我一直记得的，还有高考前一天做的一个梦。大概这样：

　　高中时，我喜欢文史，所以我就报考了文科，但是政治课程学得不好，我总觉得它太抽象、太难记了。马上要参加高考，考前的晚上，父亲要我再加把火。其他科目还好，但是拿起政治书本就发怵，那是怕的。细看到里面的章节，什么唯物唯心、民主专治，每个地方都不是很通透。若要从头再来已绝无可能，临时抱佛脚吧，加深加深印象罢。

也不知看书，看到了什么时间，隐约东方泛起白色，天都快亮了。于是，我起身收拾，带上准考证走出家门。就这样去参加高考吧，任由发挥。我步行来到指定地点，等着学校的车来接，但是等了很久也没见车来。马路上没有一人，也没有一辆车，空无一物。没有风，绿化带的草树像被定格，街道死了一般宁静。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我有点害怕起来。突然，几十米远处有一尊黑色的人像跳进眼球。奇了怪，这里怎么会有一座人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的，以前却从未见过。我嘀咕着，但是因为今天要去高考，所以也没心思想那么多。我依然独自一个人在等，校车始终不见来，路上又没有别的什么人。我又往铁人像那边看过去，惊奇的发现它距离我近了许多。也不是先前看到的黑色，而是变成了铜黄。难道它不是铁打的而是铜铸的？可也从来没听说过，在这里立有铜人像啊。我愈发惊奇起来，又往人像那边看去，愕然发现它离我又近了，约乎十几米，近得快到了身边来。也不再是铜黄，而是肉黄，人肉的颜色。隐隐间，看到了它的头和手在微微的动，分明是个半活人。我害怕至极，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向它砸去。那人像就立刻飞的过来，伸出两手掐住我的脖子，重重的把我按倒在地上。我想反抗，可哪里经得它沉沉的压力，动弹不得。随即一块冰冷的东西紧紧包住我的嘴鼻，感觉它在吸。我快窒息、恍惚起来，视线渐渐模糊，已看不清周围，眼皮也不自觉的沉下来。我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突然有一股恶心流质往我嘴里灌，恶得我想吐。稍稍回点神，恐惧、迷茫袭上心头，我两脚颤抖，一发麻，我不禁呵出尿来。恶心之物顿止，但是感觉重压仍在。我绵绵无力，也睁不开眼睛，想推开但却抬不起手来。

　　“孩子！孩子——，你没事吧？孩子。”听到了声音在呼唤，随后身上的重力被除去，有只手在抚摸着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位穿着道袍的老者，头发花白。我的心砰砰砰的，似要跳出来。老者说：“孩子，别怕。有我在呢，我是来帮你的。”我无力，起不来，也不知道怎么办。歪了一下头，看见旁边站立着一尊人像。我的呼吸立即急促，伸手指着说：“它——，它，能动！刚才就是它，压着我。”老者伸出手轻轻抚着我的额头说：“孩子，别怕，有我在呢。”我的心慢慢平复，良久，我问：“刚才怎么了？那人像是什么东西？”老者说：“孩子啊，黑夜里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要小心，看到奇怪东西不要太好奇。”老者接着又说道：“是你走错地方了，你现在是在梦中。这里是黉门幽界，在黉门幽界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的，这里永远是黑夜将过，天色将亮的凌晨。黉门幽界又是有魔力的，它无形无色、无知无觉、飘飘渺渺的存在。黉门幽界有入口，错落在人间，大多依附在怪异的形态上。比如说，阴暗的角落，恶心的蠕虫，怪状的石头，或者鬼魅的画图，等等各种各样。如果你盯着它发呆，你的元神就有可能被吸进来。很多人就是这样不小心的走进了黉门幽界。那铁人像就是黉门幽界里的亡灵，叫摄魂尸。在这个黉门幽界的世界里，摄魂尸是最多的，它们专门吸食人的灵魂。而你们这些少年，豆蔻年纪又是最清纯甘甜的，是它们的极爱。摄魂尸的前身其实多数和你一样，是初中生或者高中学生，进到了黉门幽界里，被妖魔转化。学生们不小心进到黉门幽界，碰到了亡灵（摄魂尸）又没有逃脱掉，最后自己也变成了摄魂尸。”我惊问：“什么亡灵？摄魂尸？人怎么会变成摄魂尸的？”老者回答说：“你们学生的好奇心最重，思想又没有成型，克制力也不够，所以常常会迷失自已。对奇怪的东西充满好奇，盯着看。殊不知那是黉门幽界的入口，元神被吸了进来。就像你刚才一样，不小心进了来，碰到摄魂尸了。首先你看见它是一尊铁人像，是的，开始它确实只是一尊黑色铁人像。不过它是亡灵的化身，它是有魔力的。当它感应到周边有食物时，它潜在的魔力就会被诱发，魔力随着你看它的次数增强。所以，你看它第一次时，人像是黑色的，距离你稍远，而且不会动。可是当你看它第二次时，它的颜色会从黑色变成了铜色，并且可能会向你这边漂移过来一些。当你看它第三次时，它的颜色又会从铜黄变成肉黄，和你人肉的颜色一样。也就是说到了这个程度，摄魂尸已经有肉体附身。当它转成肉黄色的时候，摄魂尸就会动了，它要吸食人了。”我听得出奇，老者说的正和我刚才经历的一模一样，确实是我看了它三次以后它才飞过来。于是我又问：“那它是怎么害人的？”老者说：“黉门幽界的亡灵一般是‘三眼摄魂尸’，也就是说，看三眼它就能摄人魂魄。当一具摄魂尸盯上你，并且你又看了它的次数达到三次后，它那害人的魔力就已经盈满，摄魂尸肉体附身，它会动，它会冲你飞过来，把你抓住。首先它吸干你的阳气，然后把它的脏物吐进你的体内，等脏物灌满你的身体后，你就会灵魂转化。这时，你的灵魂再也无法冲破黉门幽界的时空，你出不去了。你被摄魂尸的魔力锁住，你也就变成了黉门幽界里的一具新的摄魂尸。然后你又去吸食别人，再让别的人变成摄魂尸。”我又问道：“摄魂尸有这般魔力，那我们普通人怎么跟它们对抗？我刚才是怎么逃脱的？”老者说：“三眼摄魂尸，意思是看第三眼摄魂。一般的亡灵，你看它到第三次，它才有害人的魔力，所以你千万不要盯着它看三次。前两次也许还没事，它的法力还没够，它还不会动。但如果你看它到第三次，它就会冲你飞过来，这时你就得想办法逃脱。摄魂尸专吸人的灵魂，到最后还要向你吐进脏物，让你也变成新的摄魂尸才算结束。最有效的逃脱方法是吐出比它还脏的东西，把摄魂魔力驱走。平凡人身上能排出的脏物有三，大便、小便和呕吐之物。一旦有其中一样东西排出来，就会像施了法一般，摄魂尸被定住，12个时辰之内不能动弹，害不了人。刚才正因为你撒了泡尿，摄魂尸才停下来。不过只能定住它一天，时间一过，魔力会自动解开。”老者问道：“现在你明白了吗？”我摸了摸下体，发现裤子湿了大片，想道刚才哪里是撒的，分明是被吓得尿流的，想着想着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头皮，吱唔着说道：“哦——，唔！我明白了，谢谢你老爷爷。”老者说道：“记住了，走路要小心，看到怪东西不要太好奇。”这时，老者起身准备离去，我就问道 ：“老爷爷，你是谁啊？”老者回道：“我是黉门幽界里的摆渡人。”说罢就消失了，不知所踪。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准备离开，疑惑顿生，我要往哪里走呢？都还没有问明白，走出黉门幽界的路径，刚才怎么就能说‘明白了’呢？我不停的责骂自己，怎么办？怎么走？怎么走出去？我又害怕起来。“爷爷，爷爷。老爷爷！你在哪里？我怎么走出黉门幽界？”我不停大喊，但始终没有回音。

　　我在马路上游荡，希望能遇到一个活人，这样就证明自己已经走出了黉门幽界。可路上除了铁人塑像，不见任何有生气的东西，更别说有往来行人和车辆。我谨遵老者的叮嘱，看铁人时最多看两眼，决不多看它第三眼，走了大截路还算平安。突然有一尊奇怪的铁人像立在眼前，我看它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相貌，再细一看，它的手里也拿着政治书本。我心想，这般相貌难道是按着我的模子刻的？又或许它也一样不喜欢政治？不敢多想，更不敢多看，我只管向前走，但是感觉它好像在后面紧紧跟着。我不禁回头，那铁人像立刻从黑色变成肉黄。完了！完了！不是说好的，一般的是三眼摄魂吗？怎么才看第二眼它就有了魔力？难道，难道眼前不是一般而是二般的？我愈发恐惧起来，拨腿就跑，但已被扯住衣领，随后一只冰冷的手已经伸到脖子。我想到了大便小便，但怎么也拉不出来。我又想用手去抠喉咙，想让自己呕吐。但双手马上就被钳制住，动弹不得。死了，这回跑不掉了！死定了！可我不想变成亡灵啊，我不想变成摄魂尸，我破口大喊：“救命，救命啊！救命——！”

我只想着逃脱，拼命挣扎，两脚用力的蹬，身体重重的摔到地上。蓦地醒来，我发现自已在家里，翻倒在书桌前。我的心还在砰砰直跳，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往下流。我的左手死死握着一本书，瞄了瞄眼，是政治书，正翻到为人民服务的章节，什么阳光工程的。我把书放下，从地上爬起，扶正了椅子，然后坐下。想道刚才一定是在看书的时候打瞌睡，还做了如此恶梦。坐定后，我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舒了舒身体，又擦了擦汗水，才算平和下来。书是看不进去了的，于是从架子上随便取出另一本，换换味口。顺手一拿，《狂人日记》，看着看着，发现里面的人确实有点怪态。可转念一想，我刚才做的梦不是也很怪吗？我是不是也可以写一篇怪文？

我本就喜欢写字，于是立刻拿出纸笔，在高考的前夜，得到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