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喊山

雪岗阳光

     爬上村前那座高高的山，沿一线幽静的山路走一会儿，那片郁郁葱葱的青杉林就站在了我的面前。随意寻一块山石坐下来，静听隐隐林涛，心早已飞回了孩提时那个难忘的窝棚月夜。

     小时候，生产队缺粮食，生活很苦。乡亲们只好上对门岭开荒地，种红薯。俗话说九月粮十月薯，霜降时每户分几百斤红薯，好歹也能应付一时。可是山里野猪多，正是红薯长得旺的时候，林子里大大小小的野猪就赶趟儿似的趁着夜色窜出来刨食，一夜就能刨完几亩地。村里人放吊、下夹子都不管用，于是队里用茅草在薯地边搭了个窝棚，每夜轮流派人看守。

    对于守窝棚，大人们往往是例行公事。而孩子们特别兴奋，因为躺在窝棚里，可以透过草棚数星星。当然，一般只有男孩子才有这种待遇。

     那天，轮到父亲看守薯地，母亲要我给父亲作伴。晚饭后，父亲和我提着小提灯上山了。

    走到棚子里，身上微微有些热汗。脱了衣服，一阵山风拂来，清爽惬意极了。父亲先是寻着土堆坐了下来，慢腾腾地卷上一支喇叭烟，悠悠地吸上一阵，浓浓的荷烟味四散流开。四周极静，听得见风轻轻地抚过林稍。此时，山下传来一阵尖利的狗吠，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父亲立马掐灭烟，站起身，憋足力气，大呼一声：“打呀-----” 那粗厚浑重的声音穿过夜的帘幕传向很远很远。父亲说大家就是用这种方法吓跑野猪的。我起初有些胆怯，听到父亲的喊声，顿觉一股豪气奔涌而出，也跟着父亲大喊大叫起来：“打呀----打呀----”

       半夜时分，父亲又爬起来喊山，我从酣睡中惊醒，迷迷糊糊地钻出窝棚，看着满天的星斗闪烁不定，问父亲：“怎么还没天亮哦？”父亲肯定地说：“快了，我已经喊了三次了”，于是安然回到满是干草香味的棚子里又倒头睡下。

    第二天朦朦亮，父亲推醒我，说该下山了。我爬出棚，揉揉眼，伸伸腰，极不情愿地跟着父亲下山。

    就在那年冬天，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第二年秋天，家家户户都有了足够的粮食，便在那片红薯地上种上杉苗。许多年过去了，对门岭上栽下的树苗早已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而童年时的喊山，也已成为我记忆中的一幕清晰的图画。